子过得极快,恍然三月过去,南颐将新谱成的《静夜谣》整理再三时,终于有人前来拜访。
那是南颐的友人,同样抱琴而来,他来时,姣娘便躲了起来。
「好友,你近来似乎颇为疲惫。」
「逸谷的新曲,山水兼程,也自当前来。」友人看罢曲谱,道,「逸谷的曲风素来清逸出尘,而此静夜谣,却颇有人间温情,想来,逸谷近日应有佳缘伴身。」
「天下负琴人,独好友知我。」
「负琴人?逸谷此言说来也没错。却不知,是何方贵女,能与逸谷交心。」
南颐面上略带忧色,道:「是位凡人家的女儿。」
「……」友人素来无波无澜的神情流露出一丝意外,似乎经过了不短的沉默,他徐徐说道,「赤帝瑶宫门规森严,我拘于身份,不能为你说话,而寅洲这边,阖宫上下应只有娆娘愿听你说话,只是不知你可与娆娘报备过?」
「阿姐她素来是愿意溺爱我的,我这便修书一封知会她前因,至于姣娘……她还没有答应我。」
友人道:「看到你这般说法,应当也是水到渠成之事。至于娆娘……她下月将与龙主敖广寒正式结侣,逸谷若有心,不妨在娆娘终身抵定后,再提此事。」
「阿姐愿意安定下来,倒是一件好事。」南颐面上露出微笑,又顾虑到什么,转向友人,「好友,那你可放下了?」
友人未能回答,隻轻声道:「道尊在时,曾对我说斩得心魔,方得自在。」
「好友……」
「若喜欢上自己的心魔呢?若是,斩不断,放不下呢?」
相交多年,南颐同觉悲伤,道:「你所立之处太过险峻。」
友人道:「是啊,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有时我也会想,独我一人行于炼狱,未免太过孤寂,逸谷,你说是吗?」
彼时,南颐只以为友人是一时入障,以友人的修养,自会破障而出。他开解了许久,又以静夜谣相赠,友人辞别后,同姣娘说,他要去见家人,一来去赴长姐的结侣大典,二来向亲人说明他想娶姣娘之事。
辜婆婆很是高兴,日日为姣娘梳头、挽发,口中念叨着女儿家出嫁前的歌谣,只有姣娘,一日比一日忧虑。
「我回来之后,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回应?」南颐的声音里带着期冀。
他没有看到姣娘的忧虑。
「好,我等你回来。」
而南颐离开后的第二日,他的友人又来了,这一次,姣娘没能躲得掉。
「你知不知道,修士和妖族异婚,会发生什么?」友人似乎并无恶意,话语中带着规劝之意,「我对你们之间的情意并无偏见,可你不该欺骗他……你可曾想过,他知道你是妖族后,会不会恨你?」
「我……」
「他会因为向一个妖族求娶受到整个修界的耻笑,不知逸谷有没有向你说过,修士异婚会发生什么?」
「会,怎么样?」
友人的神情带着一种惑人的温和:「修士异婚,视同叛族。妖会被杀死,而人,会被拔除关于妖的所有记忆,面烙叛族印,被罚镇守封妖大阵,直到诛杀够百万妖族,才可被放出。」
往日看似安宁的一切逐渐崩塌,姣娘的灵智比不上封妖大阵下的那些妖国贵胄,也从未有人向她提过,想和一个修士偕老,会带给他什么样的灾难。
「我应该……怎么办?」
「你放得下,就此离开,进入封妖大阵深海永远别出来。若放不下……就向他辞别吧,他还没有离开寅洲。」
友人离去的背影宛如某种鬼魔的诱惑,姣娘还记得南颐走前,要她给他一个答案,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谁也没有告诉过姣娘,离开北海,进入狡诈人族的腹地会遇上什么。
……
「阿颜,醒醒。」
黄泉镜是被嵇炀强行停止的,南颜从黄泉镜的幻境里挣脱出来时,禅衣已被冷汗浸透,最后的幻象,是姣娘去找南颐的路上,被十来余贪婪的修士围攻打出妖形,折断骨头,封住窍穴的模样。
睁开眼时,嵇炀的手背正放在她额上,一丝一缕的清凉灵力顺着窍穴流遍全身。
「感觉如何?」
「没事,不过是被一群筑基修士攻击的幻境。」和上回玲珑京的幻境相比,这些不足为虑,但前因后果已明瞭,南颜脸色并不好看。
「始作俑者竟是他。」
南颐的友人,她之前在盘音寺的幻境里见过的,传闻中道生天之主,修界第一人。
嵇炀放开南颜让她调息,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可以说是他引诱姣娘离开北海,因而被捕,送至玲珑京拍卖,可你能说他错了吗?」
南颜握紧了佛珠,稳定住心神,道:「是我们先前看过姣娘被活剐的情景,才会先入为主认定是他的谋算。而这位道生天的玄宰,作为舅舅的『友人』,就算把黄泉镜的情景昭告天下,在外人看来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反而可称得上有情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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