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良从?前说票证会逐步取消,那时候叶芸还觉得不?可思议,她以为就算是真的,也会是很遥远的事情,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突然。
叶芸加快了步子,从?另一头的巷子绕回家。路上?,她的心情此起彼伏。
过去她苦口?婆心跟客人说什么款式适合,怎么改时新。绝大多数客人看不?到效果,又考虑到难得能做件衣裳,最终都会选择保守且不?会出错的款式。
布票取消了,意味着可以敞开来买布了,不?用局限于一张小小的纸票,束手束脚,也不?需要?再指着客人带来的布料做衣裳,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采购想要?的料子,做出不?同款式的衣服。
这个想法在?叶芸的脑海里蔓延、滋生,瞬间点燃了她的血脉,紧接着浑身?的细胞都跟着舞动起来。
她可以将那些大胆的想法和?灵感,从?前没机会尝试的款式,统统做成成衣,展示出去。不?再被动听人摆布,而是掌握主动权,让客人看到成品,挑选、试穿,甚至不?用再等上?十天半个月,随时可以买走。
但是随即,她便想到一个问题,她做出的那些衣服对于二尾巷来说,接受的客人并不?算多,只有一部分?追求时髦的年轻姑娘喜欢她做的衣裳,她需要?更大的市场,更时髦的客人群体。
她想到了市中心,如果去市中心开家店,或许会比二尾巷适合。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市中心的确有穿着时髦的人,但这一部分?人群大多会选择去百货商场,他们更在?乎的是面子,是这件衣服的出处,是跟人炫耀的资本,而不?是款式。这座城市的繁华在?省内虽然靠前,但底蕴还不?足以让绝大多数人能够思想开放到轻易接受新事物。
除非是更加发达的城市,客人对于着装的接受度可以做到百花齐放,尤为重要?的是,与时俱进的审美、较高的包容度和?需求,愿意为她的创新和?突破买单。
然而一路走到家,这个想法逐渐熄灭了。
无论?是在?二尾巷,还是跑去市中心,终逃不?过旁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她已经不?愿再活在?那些言论?下。走出这片棚户区,路上?的人多盯她看一眼,她都会应激而害怕。想到客人们背后不?堪入耳的议论?,她一腔热血便被浇得彻底。
她不?可能去逼迫白?闻赋在?她和?家人之间作出抉择,离开这座城市。
目前来看,白?闻赋甚至都不?能远离二尾巷,他需要?考虑很多人,平衡很多事。随时会出状况的闻斌,同样活在?煎熬里的佟明芳,事情变得再糟糕,终归都是跟他连着血骨的至亲。哪怕安顿在?这片棚户区,也是经过他的深思熟虑,这里没人打扰,能给叶芸一个相对安宁的环境,家里有事,他也能及时赶回去。
“不?论?造成什么样的局面,最后担着的,只能是他。”
苏红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她脑中。
踏进家,关上?门,叶芸又一次将自己锁进了这十几平的小屋里,连同刚才那些短暂而憧憬的幻想。
几天后, 方丽珍凑齐了叶芸需要的辅料,让白闻赋带给了?她。
白天叶芸干活的时?候从不休息,她不喜欢有什么?事情中途打断她的思路。她习惯在忙碌完一整天, 傍晚拿上书?去院中看会儿, 而后在那把藤编的椅子上小憩片刻,让眼睛放松下来,等白闻赋回家。
院子外面有颗光秃秃的枇杷树,望得久了?, 她连树上几根枝桠都了?如指掌。
近来,她时?常会梦见和二妹在田里奔跑玩闹,醒来后空荡的房间总会让她恍惚好?久, 每当这个时?候, 她都会觉得这两年的光景像是一场梦,推开这扇门, 她好?像还能望见那片无垠的田埂,在天地间, 遨游自得。
白闻赋回来后,会将她连人带书?抱回家,跟她腻歪一会儿,再吃饭。
这天, 叶芸跟往常
一样?,将书?卡在身上, 窝在那张小椅子里阖上眼。夕阳暖暖地洒在她身上, 听着树枝晃动的沙沙声, 没一会儿, 她又梦到了?那片金黄色的稻田。
她在前面跑,二妹在后面追她, 熟悉的笑声回荡在田野。梦里,叶芸也在笑,笑得快要喘不上气,二妹喊她:“姐,别?跑了?,你快停下来”
叶芸回身去看,二妹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叶芸再转回头时?,金黄色的麦浪之间,大地突然?龟裂,分割出好?大一条深沟,仅仅一刹那,叶芸同那些?碎石便?被卷入漆黑的无底深洞,坠落的失重感一下子将她惊醒。
书?本滑落,她额上渗出冷汗。脚边出现一双手,捡起掉落的书?,她以为白闻赋回来了?,呼出一口气抬起头,看见的却是闻斌清冷的面孔,叶芸呼吸顿住,倏地站起身,血一下子衝进大脑,差点没站稳,闻斌抬手试图扶她,被她让开了?身子,退到了?门边上。
她脸色发白,问他:“你怎么?会找来这?”
闻斌弯下腰,将书?放在椅子上,再直起身,走向叶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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