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奇珍异兽,献宝般供在座者一睹其真面目。
一曲终了,身姿窈窕的胡姬独立于中央,罗衫水袖,踩着鼓点跳起胡旋蓬舞。教坊舞女鱼贯而入,似飞天壁画,薄纱披帛甩如游蛇,腰肢细弱行似垂柳。
皆言当今天子宠爱宁氏,今朝盛况,是如烈火烹油,繁华似锦。此等荣宠之下,只可惜宁妃久无所出,否则不谈赵起,赵揭都难高枕无忧。
时兴胡风,宁妃却不大喜好,目视这一派载歌载舞,轻蹙细细远山眉,小声与天子道,陛下,臣妾想听《春莺啭》。
天子本是也随着鼓声,面带惬意轻晃着头哼曲,闻言只愣了下,旋即笑道,今日是你生辰,自然以你为大,朕都听你的。
待眼里总算没些个胡人身影,宁妃倍觉清净,笑道,这话岂能乱说,难不成还真都听臣妾的。
你呀,又想和我诓什么?天子一把年纪,却是还像个顽劣少年,伸手刮她鼻尖,瑶瑶还像初见那般漂亮。
陛下就别总说这些,没羞没躁的。再说我这些日子,是越发倦怠,这脸上都有皱纹了。
是有何烦心事吗?
说是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别过眼神,一捋晚风拂乱的鬓发,言语吞吐,无非就是蕴儿,她、她近日病这一场,看着让人心里难受罢了。
病可曾好些?天子面上不显,心下计较,往年秋猎,都属她最爱去打那马球。淋了次雨,就如此弱不禁风?
宁妃眼见天子反要她先开口,只得无奈道,还不是她这桩婚事,与简家断的不干不净,又不满意我为她分说的,教人为难极了。
哦?你之前说的,李瑛,她不喜欢?
欢宴正盛,吵嚷哄笑声阵阵。这等节日里倒不设男女大防,不少大臣携亲眷同席而坐,互敬酒水。
赵起酒过三巡,已然眼前乱冒金星,但他强撑着走到李瑛跟前,虚举着酒杯,来来来,文正,敬你。
他大着舌头还要喝,李瑛见不得别人自作刁难,更何况是总角之交的安王殿下,同他客套寒暄两句,便让身旁內侍撤了赵起酒杯。
醉汉百来斤身子仰倒在身上,李瑛只听他胡话道,你上次那事儿,还要、要多亏我妹夫,才回了京中,便给你昭雪,我父皇嗝
阿史那沙蒂诬陷他杀害突厥王子,虽是个实打实的王子,但西突厥部落里,这个样的王子几十位,实不稀罕。
简潼前些日子甫一回京,便立刻上报朝廷,是遭贼人掳掠至凉州府内,阴差阳错间失手杀了这小王子。
且此人死有余辜,在西凉一带和中原拍花子的合伙,将汉人女子贩卖至关外,惹上简潼和追他踪迹而来的居鞘,这回讨不到好果子吃,还断送了性命。
这么说,席逊一事,和九公主被绑,都可破案?李瑛又皱眉道,恐非如此简单。
你想这么多,明儿就去大理寺当值吧。赵起拈了颗他案几上未动过的梅子,被酸得头皮发麻,这玩意,酸得吓人,也不知小九怎就爱吃的。
正是青梅季节,还望殿下转告,让九公主切莫贪吃。
他知晓赵蕴嗜酸甜,以前都是小孩,一个五六岁,一个十一二岁,宫里做的蜜渍梅干,她说是想吃,他就由着她吃了三五碟,撑得饭都吃不下。
后果自然是赵蕴吃上了火,嘴里水泡口疮,胃也遭罪直泛酸水,害李瑛自责难受不提,还被押在侯府祠堂里跪了一天。
现下看来,人的癖好确是本性难移,可他已和赵蕴亲疏有别,与赵起提个醒,才不算唐突。
赵起却只扫兴道,你自个儿和她说去,她现在可不听我的话了。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掸了掸下袍并不存在的浮灰,她啊,脾气越发蛮横,也不知和谁学的。
这话别有意指,李瑛一点即通,难免暗叹,赵蕴还这般行事大咧,和简涬私通竟闹得快人尽皆知。若不是倚靠着父兄宠爱、宁家势大,早成了众矢之的。
他抬眼望向赵蕴所在位置,远了些仍是能看出她鹌鹑孵蛋般,蔫蔫地坐着。
殿下赤子之心,是显得稚拙些。
得了得了,李四,不和你废话了,回见。
此间寥寥数语,高台之上的氛围亦是不容乐观,宁妃眼圈通红,陛下,臣妾惟愿蕴儿能一生平安喜乐,怎可有这等荒唐事。
依你的意思?
和离,让郑天师择良辰吉日,速即完婚。
她攥紧了拳,十指掐进掌心,旁人窥看,只道她不掩悲戚,为这九公主是操碎了心。
这,也好,让李文正此后便安心呆着。给蕴儿在他定北侯府隔壁,再造平远公主府。
天子一锤定音,宁妃总算松口气,点头称好。两人便再叙闲话,渐渐有说有笑起来。
宫婢适时呈上长命面,白瓷小碗里辅以虾皮、冬瓜碎、葱花,作为压轴祝贺之意,分量不大,若嫌干吃难咽,还备着一碗撇去油花的乌雌鸡汤。
殿下,这面这汤,还是请的宫外酒楼里的厨子特意做的,与宫里口味大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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