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陆谦诚打电话到赵宅,开口问:如何?
苏慕北知道他说的是谢长安,点头道:四少爷为人洒脱,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陆谦诚笑。
苏慕北咬唇,听他笑完了,在电话那头道:你现在手头不是很局促吗?可以告诉他,他会很乐意帮忙。
苏慕北看到自己腕间那块欧米加手表,默然半晌,道:不太好吧,刚认识不久。
威廉姆送的金怀表早已经当掉补充家用了,陆谦诚是知道她的现状的,所以才有此一说。
陆谦诚道:五万两雪花银都不当回事的人,会在乎送你的那些小钱吗?
想起那十万两银子换来的枢府瓷被用作乞讨的容器,苏慕北不禁摇头,多宝阁主人若是知道,肯定要气得大病一场。
好好把握。陆谦诚道,若是你日后成了谢府的四少奶奶,荣华那是享用不尽的。
苏慕北问:为什么要帮我?
陆谦诚笑道:你怎知我是在帮你?
他这话说得苏慕北微愣,他已挂了电话。苏慕北握着电话手柄,觉得身体发冷。
谢长安带苏慕北参加外交宴会。苏慕北提前一天去百货公司买了套碎金撒花的礼服。谢长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苏慕北有些不好意思了,才弯唇道好看。
二十世纪初的北平,虽然被战火侵蚀,但生活在夹缝中的人们总能寻到声色犬马的理由,花为帷帐酒为友,云作屏风玉作堆,一面是朝不保夕,另一面则纸醉金迷。
谢长安换下长袍马褂,穿上定制的西装,头发特地打理过,一副豪门贵公子的模样。
席间名士很多,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恍惚有种盛世的光景。苏慕北看到许多异族面孔,谢长安解释说是各个大使馆的参赞和家眷。
一个穿着低领丝绸长裙的金发美人朝这边走来,对着谢长安举了举手中的高脚杯:好久不见,谢少爷。
竟是一口格外流利的中文。苏慕北好奇地望向谢长安,见他笑容灿烂,伸臂抱了抱金发美人,两人面颊触碰,来了个贴面礼。
金发美人看到苏慕北,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这位美丽的小姐是谁?谢少爷不打算给我介绍介绍吗?
谢长安道:这是苏慕北小姐,我的女伴。
果真在谢少爷身边的都是绝色佳丽。金发美人不吝赞美。
谢长安看了苏慕北一眼,笑道:她在美国上过学,跟夫人也算有缘。
提到自己的祖国,金发美人眼中露出欣喜:真的吗?在哪个城市?
后面一句已换了英文,苏慕北不知她是不是有意为难,便也用英语对她说:波士顿。我在韦尔斯利学院读了几年的书,选修的经济专业。
金发美人很给面子的赞叹了一声。谢长安听到苏慕北那口纯正流利的英文,也在心底赞叹了声。谢长梧曾经让谢长安学过英文,谢长安并不当回事。谢长梧说你参加的那些个所谓名士局,总该会用到,学了也不是无用。谢长安笑嘻嘻道,若是我自己学会了,那些娇媚可人的女翻译岂不没了用处。谢长梧就骂他烂泥扶不上墙。
谢长安愿意做一块上不了墙的烂泥,独自烂着,逍遥自在。
谢长安带苏慕北认了些人。苏慕北应对得体,她面孔清纯,身上有股淡然的气质,跟谢长安平日接触的欢场女子很不相同。谢长安越看越喜欢,恨不得把人揉到骨子里的喜欢。
苏慕北取了小碟,挑了些食物过来给谢长安。谢长安摇头:我吃不了洋人的这些冷食。
扫了眼她手里的碟子,一些生冷的蔬菜拌着绞碎的金枪鱼和酱汁,谢长安皱了皱鼻子。
苏慕北笑道:洋人不擅长烹饪,只好生食蔬菜来补充维生素。
谢长安不懂她说的维生素是什么东西,顺着她的话头道:在吃上面,谁都比不上咱们国家,几千年的饮食文化,岂是他们蛮夷可比的。这些牛排点心,全都比不上砂锅居的一套三鲜火锅。不过红酒却是好的。
见他眼眸含着亮光,苏慕北心头一动道:四少爷也是讲究的人,怎么想着要去做乞丐,还用价值千金的枢府瓷做乞讨的饭碗。
苏慕北私下想过,谢家少爷的这番举动或许隐藏着某种深意,或许是对世人的一种讽刺,离经叛道的表象下有他自己的考量。
谢长安道:做乞丐不过是一时兴起,至于那个碗嘛又破又旧,黯淡无光,岂不正适合拿来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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