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头驴子便肩并肩地往前走,晃晃悠悠,让苏慕北感觉是在梦中。
看来谢家四少爷除了爱唱戏乞讨,还要加上一条爱骑驴
后面的路果真不好走,崎岖不平,还有无数小坡低洼,小毛驴绕过一个黄土丘,前面赫然出现一片坟地。
苏慕北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望向谢长安:没有路了。
谢长安笑道:路都是走出来的。
他往前行了一段,苏慕北却没有跟上,扭头眨了眨眼睛:你若是害怕,可以坐到我前面。
谢长安手臂一环,做了个拥抱的姿势。苏慕北脸红道:不害怕。
从出东直门至今,他们已经走了两个多时辰,夏日天长,日头虽然垂在西边,天地还是光明程亮。只是此地偏僻,周围三四里都荒无人烟,这座坟地就突兀的杵在路途中,枯树孤鸦,总是有些瘆人。
坟间无路,谢长安便走在前面,苏慕北的小黑驴乖乖跟在后面,刚开始还甚是安稳。
进了坟地,小黑驴不知怎么突然发起狂来,撒蹄往前跑,边跑还边扭屁股,想把苏慕北甩下来。苏慕北斜坐在驴背上,本来就不稳,哪经得住它这么闹腾,没多久就被颠了下去。小黑驴把她仍在一个坟包边,自己撒丫子跑了,咴儿咴儿叫得欢快。
谢长安吓了一跳,忙从驴背上跳下,跑去看苏慕北。
苏慕北被摔下去的时候,觉得天地倒悬了一下,脑袋狠狠磕在土里凸起的尖石上,血立刻就流了满颊。苏慕北有些慌了,抬眼去看,视野里赫然映入一团黑乎乎的物事,她盯着看了十秒,眼前有些发黑。
谢长安把她扶了起来,看到她额角伤口,倒抽一口冷气,自责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你也想不到那驴会突然发疯。苏慕北摇头,脑海有些晕,谢长安一扯,就顺势倒在他怀里,声音闷闷地说,你看地上那团黑东西,是不是人的头发?
谢长安闻言,往地上看去,看了半晌,扯了扯嘴角道:你看错了,是块糟了的破布。扶着苏慕北朝自己的驴子走,把她托上驴背,自己也坐了上去。
驴子突然承受了一倍的重量,想是心头郁闷,走得比原先慢了很多。谢长安忧心苏慕北额头的伤,拍了拍驴屁股,叱骂道:别在这里怠工,快些走到了,我让福顺犒劳你一麻袋豆饼子。
或许是豆饼子真的有诱惑力,驴子呼哧呼哧喷了几口气,小跑着往前奔。
一路上,谢长安看到许多被挖开的坟包,村人穷苦,买不起棺木,人死后,往往是破席一裹,就地掩埋。埋得潜的,被老鸹胡乱啄食,留下一地残骸。谢长安皱紧眉头,感觉苏慕北在怀里微微颤抖,温声道:别怕,马上就到了。
苏慕北抬头:可是破相了?
谢长安看她脸颊,伤口或许不深,但流了很多血,加上她幽怨的目光,有种凄艳之感,若是在夜晚见着,定能使人尖叫。
他怕手上脏,不敢触碰伤口,笑道:我家里有上好的伤药,等回去了拿给你,保准不会留疤。
苏慕北撇嘴,把头埋进他怀里。谢长安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心中着急,又在驴屁股上拍了几下。毛驴呼哧呼哧跑了五里地,终于看到个往外冒烟的小土窑。谢长安心中欢喜,还不待毛驴站稳,就大声叫喊:顺福,你家祖宗来了,还不快出来接驾!
顺福正跟老婆在屋里吃饭,听到叫喊,放下饭碗往外走。
黄昏中,夕阳下,谢长安张开双臂,把毛驴儿身上的苏慕北抱了下来。
顺福的脸笑成一朵菊花:四爷,真的是你啊四爷。
不是你爷爷还能是谁?
谢长安抱着苏慕北往屋里走。苏慕北不好意思,说:我是伤了头,不是摔了腿。你快放我下来。
谢长安依依不舍地松了手,对好奇打量苏慕北的顺福道:让你媳妇去烧些热水,把伤药拿来。
顺福应了,跑到屋里去嘱咐老婆。
土屋土炕,家具很简陋。苏慕北虽然从小飘零,但被赵家收养后,过的也是养尊处优的生活,这是第一次跟这种贫民阶层接触,看了眼那有些脏乱的桌椅,脸上闪过不情愿的表情。
顺福老婆端来了热水,顺福把桌上没吃完的酱菜、窝窝头收拾干净,接过热水盆放到桌上。
我们还没有吃饭,你去弄些能吃的。谢长安道,拉着苏慕北坐到床边,用热水沾湿手帕,给她擦拭额头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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