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色变了。原本还有几分牙尖嘴利的硬气神色,现在已经被红晕爬满,像是被春水泡软了的桃子,散着糜烂的香气,萎顿地滴下汁水来。她瞥了眼过来,在轻颤的睫毛下,显得那么欲说还休、欲迎还拒。谢狁的喉咙发紧。他原本很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的脊背此时也略微挺直起来,往李化吉处靠去,那话里却仍是不依不饶:“你在宫里给小皇帝做过红烧肉,很好吃。”他在小幅度地扇。腕骨轻摆,衣料贴着肌肤摩挲的动静虽小却不可忽视。李化吉简直不能看他,可低下眼去,看到得又是这样的场景,触感已经格外真实,隆起的衣服不过是欲盖弥彰,提醒她当下发生的事。她宁可谢狁直奔正题,而不是现在这样,熬鹰一样熬着她,非要她先低头。她不语,掌心的力度就重了些,指尖掠过樱桃时,更刺起异样的感觉。谢狁道:“说话。”李化吉欲哭无泪,道:“菜和点心还是不一样的。”
声音都在发颤,像是枝头咬不住的玉露,颤颤巍巍地要坠下青草地去,将绿茵草坪润得更湿。真可怜啊。谢狁的话里浸出了点笑意,却仍旧步步紧逼:“做惯了菜,还能放错调料的份量?”李化吉道:“糖罐口子大,糖要放的份量又比盐多,我不小心手抖,才……”编得可真是仔细。也不知道在准备放糖戏弄他之前,这借口究竟在小脑袋瓜里过了几遍,才敢拿出来哄骗他。谢狁漫不经心道:“是吗?那为什么不做新的?”李化吉哽住了,这要怎么回答?所有人都觉得点心只是幌子,也没真想让你吃,就想让你见见我?好狐媚子的想法,说出来多羞耻,好像她有多上赶着见谢狁一样。但慢着。李化吉忽然想到,谢狁这样的人,肯定很讨厌别人擅作主张介入他的领地,她这样说了后,会不会让他讨厌她?可结亲结出了怨,还在宫里的李逢祥又该怎么办?李化吉根本理不出来,她的思绪都被谢狁扇乱了。她一味地塌腰弓背,想把两肩回扣起来,好像这样就能从谢狁掌心里保护到自己。可是她越是如此,谢狁就越有法子料理她,他便索性不扇了,只握着,握得让李化吉发疯。她觉得自己是失了点妥善思考的,可她又真心觉得再不解脱自己就要被逼疯了,于是在她回过神来之前,她便不要命地往谢狁的怀里迎去,双臂搂着他的胳膊,抬起下巴,吻了上去。很生涩的吻,几乎只是两瓣唇干巴巴的触碰碾磨,但已经耗光了李化吉所有的勇气。只是当两人的胸膛紧紧相贴时,她终于松下一口气。终于停了。她把手臂搂得更紧了,但与此同时,谢狁启唇了。李化吉怔了下,停了下来,有些无措地看着谢狁。谢狁倒也不急,微垂着眼睑,就这么看着她。这是无声的压迫,李化吉经过无声的权衡之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舌尖送了进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彼此都是心知肚明。当李化吉满头青丝散落被褥,谢狁身上的龙涎香再度把阳光烘烤的味道覆盖过去,让李化吉产生了一个错觉,好像事情就该如此水到渠成地发生着。可是当谢狁捧着她的脸慢慢亲吻着,当两人心脏的律动都以同样的节奏跳动着,当他们二人身上每一个细小的变化都会引起对方的失控后,李化吉又感到了阵阵害怕。她和谢狁,怎么会在有朝一日这样的亲密?明明初见时,谢狁连看清她的容貌都是不屑的。而且这样的亲密还让她产生了一个足以让她丧命的错觉——她好像可以掌控谢狁。如若不然,谢狁眼里的欲又是因何而起?他鼻梁上滴落的汗珠为何这般滚烫?他的喉间又为何时不时会闷出低低的船溪来?李化吉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昏头,古今多少英雄人物都是死在错觉带来的昏头当中。可是她还是无法抵抗谢狁被她掌控的快感,于是她接受了这种存在感带给她的遮蔽。李化吉吃力地抱着谢狁,凑到他的耳边,吐出青欲带来的水雾,像是一条绵软无骨的蛇缠绕着谢狁的耳廓。她说:“郎君,前线的战事可一切都好?”谢狁捏住她的脖颈,把她从身上撕下来,一双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的,似乎蕴了很多的讥讽与羞怒。李化吉的脚后跟贴着他的腰窝,用踝骨滚着去感受他肌肉的起伏,道:“我担心郎君的身体,也害怕军务缠身,郎君没心思陪我,才想关心一下的。”她的眼眸湿淋淋的,唇瓣也是湿淋淋的,媚眼横生的模样,好像当真是个全心全意关心郎君身体,盼着郎君宠爱的小姬妾。谢狁笑了笑,起身,示意她转身,趴着。同时他的手捏着李化吉的脖子,摁下去,直到把她的整张脸摁进绵软的被褥里。他伏了下去,用肌肉紧实、骨架宽大的身躯拢住了李化吉玲珑的身骨。谢狁道:“想知道?那给我做份没有掺杂坏心思的点心来。”李化吉早起, 又命人将被褥都拿出去,翻晒了遍。但她心里清楚,被褥的味道可以晒掉, 谢狁留在她心上的痕迹是怎么也去不了的。等白天清醒过来时, 她仍然觉得她可以控制谢狁的这个念头过于胆大, 可嗣后谢狁的和颜悦色,又让她不免心痒痒, 跃跃欲试。左右谢狁也说了,晚上会回来用膳,届时他要吃上她亲手做的,没有掺杂任何坏心思的点心,李化吉就觉得试试也不会多掉块肉了。她再次去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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