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蹲在路边生闷气。想到此处,相蕴和手指微紧。大争之世能活下来已是十分不易,所以阿娘在与阿父失散之后另嫁他人,又与那人生下一子也算不得什么,可她总觉得,以阿娘的性情不会做出这种事情。阿娘名唤姜贞,贞,古字通鼎,是大禹制鼎定九州的鼎,更是问鼎天下的鼎。
以阿娘的心高气傲,断不会做出为了活命便嫁人生子的窝囊事来——她只会提剑砍了逼迫她的人,然后夺了他的兵权霸天下。能佐定帝王定江山的开国皇后,从来不是柔弱好欺的菟丝花。更别提这位开国皇后还有毒杀开国皇帝的嫌疑,在帝王死后自己称朕尊陛下,她明明可以做流芳千古的开国皇后,但偏偏要更进一步,夺了自古以来只有男人才能做的位置,为此身后评价毁誉参半,甚至还有酸儒书生骂她是千古妖后。似这样一个刚烈好强的一个人,怎会是话本里被人强来抢去的乱世妖姬?可既然如此,被阿娘带在身边来祭拜她的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若非阿娘亲生,又怎会被阿娘带过来看她?话里话外让孩子唤她阿姐?相蕴和一头雾水。“阿和,你不必担心二娘。”小姑娘眼睑微敛,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兰月叹了一声,温声安慰道,“二娘才干不在豫之下,必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倒是你,你要把自己照顾好,这样才能在未来与二娘重逢。”兰月正色道,“万不能因为一时得不到二娘的消息,便做出自暴自弃的事情来。”“兰姨,我没有自暴自弃。”相蕴和回神。只是想起前世种种,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罢了。阿娘待那孩子极为亲厚,让她有一种阿娘被人抢走了的伤感。“没有自暴自弃便好。”兰月道,“没有二娘的下落,我们便先去找豫。”“待找到了豫,再与豫一起去打探你阿娘的消息。”“豫得梁王重用,为梁王驱除匈奴,他来寻找二娘,远比我们大海捞针来得容易。”兰月循循善诱。相蕴和轻点头,“恩,我都听兰姨的,去梁州找阿父。”“只是严信为了抓捕我,在陈州的各个关隘都布下了天罗地网,咱们很难从陈州去梁州。”相蕴和迟疑说道。“我、我有一个办法。”石都斟酌片刻,轻声道,“咱们借山贼之手杀了杨成周。”“严信膝下无子,多年来视杨成周为己出,虽无父子之名,却有父子之情。”“杨成周若死在山贼手中,严信必然震怒,调派所有兵力剿灭所有山贼,让山贼劫匪为杨成周陪葬。”“盛军全去剿匪,关隘自然松懈下来,到那时,我们便可去梁州找豫公。”相蕴和黑湛湛的眼睛看向石都。“好主意。”相蕴和道,“可是,我们怎么杀杨成周呢?”视线在兰月与被她包得只有眼睛与手指能动的石都身上游走片刻,小姑娘眼睛耷拉下来,“你们俩虽会武,但都受了伤,怎么可能杀得了杨成周?”“女郎莫急,此事交于我。”石都自告奋勇。不知道小姑娘母亲的下落,石都颇为自责,想了想,决定为小姑娘做另外一件事。——杀杨成周。既是自己的仇,也是小姑娘的仇。黑风寨剿匪一事早就被严信提上日程,百余人的山贼战斗力并不强,正是给自己人刷军功好机会,所以他把这件事交给杨成周去做,只要杨成周能消灭黑风寨的山贼,他便夸大黑风寨的战绩,为杨成周请功封侯。这样好的机遇,庶人终其一生都难以触及,可杨成周却嫌弃剿匪辛苦,领了去追捕相豫妻女的活儿,觉得八九岁的小姑娘好抓得很,不曾想却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身上狠狠跌了个跟头。此事虽有他顶包,明面上是他保护上峰不利才会让杨成周被劫持,但毕竟让相蕴和逃脱,底下人又议论纷纷,严信面上无光,必会压着杨成周去剿匪,拿剿匪的功绩将走失逃犯的事情压下去。剿匪一事必是杨成周挂帅。此人胆小怕死,哪怕黑风寨的山贼只有百余人,他也会带上十倍于黑风寨山贼的兵力前去剿匪,兵力足够多,被相蕴和吓破胆子的杨成周才会安心上路。石都大脑飞速运转。从济宁城到黑风寨有两条路,一条是官道,距离虽远些,但道路宽阔,行军安全,另一条路是小道,距离近,却颇为凶险,但无论走官道还是走小道,都要经过他现在的藏身地,一个片山峰险峻的密林。这片密林是他的机会。百步穿杨的箭术,足以让他在密林之中取杨成周的项上人头。石都道,“杨、杨成周不日便会剿匪,必会经过这片密林。”“劳烦女郎这几日为我寻些做木材,我有大用。”兰月眼底闪过一抹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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