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撞日,当日便给这些人送去请帖,邀请他们参加相蕴和的生日宴。请帖是相豫随手拿的宣纸写的,字迹龙飞凤舞,杀伐凌厉,拿在手里不像是生日宴的帖子,更像是被人下战书,从头到尾透着一个意思——老子看上了你家的钱。“”失误了,他们也该跟着端平帝跑的。这位庶民出身的豫公的确不扰民不抢掠,堪称一代明君,但他对权贵们动起刀来从来不手软,被他剥皮点天灯的权贵们多不胜数,人送外号权贵的噩梦。想起被相豫剥皮抽筋的贪官富户,众权贵们哆嗦着手,继续往下看。
但下一页的内容,却让他们心中一喜,仿佛看到生还的曙光。与之前的扑面而来的杀气腾腾相比,这一页的字堪称温和温柔,甚至让人如沐春风,写字人的字并不好,稚嫩青涩得像是刚学写字的小孩子,但尽管如此,写字人依旧努力写着字,一笔一划都写得很认真,真挚与诚恳从她的横竖撇捺透出来,让人看了便心生欢喜。那人认真写着,她十分高兴他们能来参加她的生日宴,并会在父亲面前替他们美言,绝不让京都血流成河尸堆如山。京都不是端平帝的京都,不是她父亲的京都,而是他们每个京都人的京都。这么好的京都,不应该毁于战乱,更不应饱受战火的摧残,而是应该如定海神针一样耸立在中原大地,以虎视九州的姿态端坐天下之中。京都平,天下平。京都宁,天下宁。盛世昌明的新王朝,在京都归于平静的那一刻,便已悄然来临,顷刻而至。权贵们看得热泪盈眶。——不就是钱吗?他们出!没有人能够拒绝太平的诱惑。他们也一样。他们不想朝为大盛人,夕为反贼统。王朝更迭的历史车轮碾压而过,荡起的尘埃落在每个人身上都是一座大山,他们不想被压得粉身碎骨,他们也想看一看九州归宁,海晏河清。一鲸落,万物生。一个王朝的崩塌,往往会伴随着新王朝的崛起,而相豫的入主京都,便是无数人为之侧目的新王朝的诞生。应征参加相蕴和生日宴的帖子如小山一般堆在相豫的案头。左骞看直了眼,“不是,这群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还有抢着给人送钱的时候?”“你们真的没有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着他们来送礼?”“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亲卫拍胸脯保证,“他们都是自愿的,心甘情愿给阿和添彩头。”相豫随手捡起一册回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揉了下相蕴和的发,不怒自威的虎目此时柔软一片。“阿和比我聪明。”相豫道,“阿和的温柔刀,比我明刀明抢的威胁好用多了。”谁说女人不能为继承人?杀人不用刀的阿和,一百个男人也及不上。 第相豫看着面前已有了大人模样的少女, 一时间感慨万千。他一直觉得阿和病弱娇怯,着实不像他与贞儿,他需要打下一片大大的家业来, 庇佑阿和不受旁人欺辱。但他与贞儿总会老, 护得了阿和一时的安稳,护不了阿和一世的安宁, 所以他与贞儿需再生三两个能干的孩子, 在他们死后替他们护着阿和。可现在看来,他似乎想得有点多,他的小阿和做了多年的鬼, 模样还是他所熟悉的娇俏稚气,芯子却已换了一个人, 她不再是依附人而生存的菟丝花,她自己便是参天大树, 不仅能为自己撑起一片天,还能为他与贞儿送来一片绿荫。一如现在。不动刀与枪, 便能让权贵富人主动送上钱粮。这是草莽出身的他尚未学会的东西, 而他的女儿却已炉火纯青, 随手一捏, 便能精准把握权贵富人的命脉, 让他们心甘情愿以他们马首是瞻。相豫又欣慰, 又难受。——他的阿和是吃了多少苦,才会如此了解人心?相豫垂眸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虎目涌出笑意, 但笑意里也含着一分心酸。他静静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 片刻后,伸出手, 揉了揉小姑娘的柔软发髻。“文字是有力量的,能做到刀枪做不到的事情。”相豫轻叹一声,“刀枪能让他们表面服从,但文字的力量,却能让他们甘心奉你为主。”“阿和,你做得很好。”相豫道,“你这般聪慧,我与你阿娘便再无后顾之忧。”相蕴和弯眼一笑,“阿父,我很愿意为你们分忧。”“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要一起面对人生中的各种事情呀。”前世阿娘阿父虽登顶帝位,可也刀剑相抵,从少年情深走到不死不休。而今一切悲剧尚未酿成,一切惨剧尚有挽回的余地,作为女儿的她,更希望阿父阿娘能各退一步,莫与前世一样走到相看两厌。相蕴和伸出手,抱住相豫的胳膊,“阿父,您说对不对呀?”“对,阿和说什么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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