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永自然是报之一笑,就让人拖了下去。接着就是眼下这幕了。沈平鸿也不气馁,也未生气,只是拍了拍衣服,勉强站立起来,叹息道“唉,我在沈家十八年,今日做到如此份上,仁至义尽了!”随后一瘸一拐,离开了这朱门大户的后巷他从小酷爱读书,但不同于一般科场士子,其人颇爱一些此时读书人眼中不务正业的杂学,诸如先秦诸子、史书政论之类和八股毫无干系的东西,也好在沈家毕竟大族,藏书丰富,沈平鸿虽然身份寒微,但凭着借给授课先生打扫屋舍的机会,也有机会扩大阅读面。以他的才智和历史知识储备,当在和杭州的同学了解了时政之后,尤其是从众人议论当中知道天子将吴王原部改编的光复后军调离,便猜到朝廷要下狠手,这才连忙回来,想帮一帮沈家。没想最后却是如此结果,只能说天作孽尤可存,人作孽不可活。带头家丁不屑嗤笑“就他这穷酸措大样,还仁至义尽?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还劝老爷,什么‘今日若不早做割舍,来日必有破门之祸’,哈哈!”几名家丁都大笑起来。忽然,刚刚闭合的后门突地打开,一名气喘吁吁的家仆慌张万分,道“六哥,不好啦!官,官兵奔咱们府来啦!”“锃,锃”脚步声和甲叶碰撞声从前门传来。无数雪亮的刺刀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大门。为首将佐一声呼喊“给我围了!”两哨将士分列府苑左右,一哨兵马拎着破门锤就要动手。家主沈泽永听闻动静,连忙开门亲自上前赔笑“这位军爷何时啊?怎如此动静?鄙人前日才和你们参将喝过酒,关系好得紧啊,怎么……”那富态的身躯和锦绣袍服,配合颔下打理雅致的胡须,颇有些富贵样前日本地驻防的光复后军被调离,新来嘉兴的是从光复前军抽调而来的一个营,沈泽永深明官场套路,连忙去拜码头,对方虽然婉拒了他的贿赂,但也喝了酒,于是沈泽永便放心起来。没想到今日却闹出如此变故。那领头的千总咧嘴一笑“原来是你老小子?来人,绑了!”“军爷!我可是员外郎,有官身的啊,你们不能……”“抄家!” 冰山一角(下)上百甲士鱼贯而入,府内顿时传出阵阵惊呼与尖叫,明军将士训练有素,很快就开始拿人和搜检府库。沈泽永恼怒惊骇相加加之本就养尊处优,竟是口不择言“你们这帮丘八抢掠民财,不怕朝廷追究吗!我乃堂堂工部员外,我堂兄乃是绍兴府通判,浙江按察副使乃是我父亲故旧,你们参将的帽子不想要了吗?胡知县呢?我要找他伸冤!”千总冷冷道“沈员外放心,你很快就能见到胡知县了。”言到此处,身后却是传来马蹄声,乃是自家参将陪着一位高级武官打扮的军将一起过来视察。“末将参见二位将军!”被手下参将陪同而来的光复前军副将马宝,看了一眼正在喧嚷一片的沈府,吩咐道“只拿首恶,其余家仆、家丁之类,先关押起来,甄别后便放了。”沈泽永见有高级军官过来,便如同见到救命稻草般,连忙向这边挣扎“将军!将军!下官世代文良,并未降清,不知犯了何罪啊!怎能如此相待?”马宝在坐骑之上瞥了一眼,淡淡道“沈泽永是吧,你东窗事发了,隐匿田亩、逃税飞洒、贿赂官员、私营盐庄,那个姓胡的知县已经正法,至于你嘛,放心,应该不会株连家属。”“让文吏查清归档后,推往城东菜市场正法!”随后打马离开“诺!”“将军,将军!下官无辜!下官无辜!”
-------------------------------------同样的事情,几乎在整个浙江同时上演。上百家士绅豪族的大门被暴力破开,无数光复左军、前军的将士冲进去拿人抄家,待文吏清点归档完之后,原本横行乡里、手眼通天的老爷们被绳子串在一起,推到城外,面对黑压压围观百姓,尸首分离,血溅五步。任凭如何咒骂、求饶,那些冷冰冰的士兵似乎完全听不见。整个浙江,在光复后军调离后,由新调而来的前军、左军四个师控制,保证每个府至少有一个营,对浙江诸多势力形成绝对力量压制。当然也有士绅听闻消息,为了自家利益,鼓动聚集族中乡勇对抗,但在绝对优势之下,不堪一击。杭州府,钱塘县的按察司衙门内。原本正在办公的按察副使吴绛正在坐着看文书,大厅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原本是隆武朝旧臣,后来隆武殉国后,跟着吕大器等人逃到肇庆,拥立新君,那时候他还只是个七品的御史,后来在巡查地方时立了功劳,克复江南后,便已经做到正四品按察副使了。但是,这位在肇庆时还是勇于任事,无畏豪强的御史,巡视组中坚,到了自家故里,却是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在宗族关系的人情、同学故旧的礼遇,以及利益关系下,变成了他人的保护伞。门外来者,正是新任浙江按察使,同时也是钦封开平侯,常遇春十三世孙,常延龄。对方阴沉着脸,吴绛见状连忙上前相迎“按台这是怎么了?那顾炎武也是事多,一天不是抄这家,就是抄那家,听说都被人参了,还得我们按察司替他擦屁股。”常延龄似是没听见对方说什么,只是沉脸问道“你和平湖沈氏还有绍兴府通判沈泽清是什么关系?”吴绛心中咯噔一声,强颜道“平湖沈家原来的老先生于我有授业之恩,以前常常走动……”“怕是不止吧?一年三万两,不少啊。”随后数名按察司衙役已经快步进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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