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薇转过身,视线越过了宿清焉,落在屋内的方桌上。宿清焉顺着她的视线回望,看见摆放在桌子上的交杯酒。宿清焉恍然,差点忘了这一步。他朝方桌走过去,拿起两杯酒,重新走向扶薇,将其中一杯递给她。扶薇迟疑了一下,一边缓慢抬手去接,一边说:“本来我是不喝……”她话还没有说完,指腹却触到暖意。她讶然看着手中的酒樽,挪到近处来闻,发现里面装的并不是酒,而是温水。“以水代酒也是一样。”宿清焉微笑着。“你那杯是水还是酒?”扶薇问完,也不等宿清焉回答,自己凑过去用唇碰了碰。“是酒。”她蹙起眉,用食指去蹭唇上沾的酒渍。不点而红的唇被她的指腹轻轻捻过,霎时注入一抹诱人的鲜红。宿清焉微微用力地捏了下指间的酒樽,而后捏着酒樽轻轻去绕她端酒的手臂。纵使他再怎么小心避开不碰触扶薇,交杯这样亲近的举动实在避不开手臂相环,甚至额头相抵、鼻息相缠。饮酒时,宿清焉忍不住想到扶薇的唇刚刚碰过杯中酒。许是今天喝了太多喜酒,宿清焉没有尝出这杯交杯酒的滋味。眼前晃着的,只有扶薇沾了酒渍的红唇。酒饮尽,放下酒樽,宿清焉眼前还是扶薇红润的唇。更清晰,也更近。他喉结微动,垂眸收了扶薇手里的空酒樽,将两个酒樽放回方桌上。他回过身来,微笑着说:“今日辛苦了,早些休息吧。”扶薇以为他要跑了呢,结果他下一句是:“我去沐浴。”扶薇想起小间里没有收拾的浴桶。她迟疑了一下,没有唤蘸碧进来换水,让宿清焉自己解决。宿清焉知道浴桶里的水没有换过。他朝浴桶走过去,看见木桶之上仍有水汽氤氲,而桶中浮着花瓣。他失神地盯着这些花瓣有一阵子才回神。然后他伸手,将修长的手探到水中。天气热,水还带着些温。温香的水将他的手裹着、拥着、缠着。一片淡粉色的花瓣在水波的浮送下飘过来,吻了一下他的指背。宿清焉拉下架子上的巾帕,雪色的巾帕坠进水中迅速浸湿。水波一圈一圈漾开,将映出的宿清焉的五官也打乱。宿清焉用扶薇沐浴过后的水,擦了身。扶薇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见他在小间许久没出来,后知后觉猜到时,扶薇心里有些怪怪的,不太喜欢。或者说不太习惯。宿清焉出来时,扶薇已经躺下了。今日路上确实折腾了些,纵下午吃过药补过觉,现在她身上还是有些乏。宿清焉走到床边,环顾新房。喜烛需要彻夜燃着,红色的光影将室内照得晰如白日。宿清焉在床边坐下,开口:“浮薇。”扶薇抬眸,心里微动,很想听听他要说什么。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来应他。宿清焉问:“你母亲什么时候会来看你?”扶薇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随口说:“七月十五吧。”这个日子?宿清焉明显愣了一下。他说:“在你母亲来之前你都可以……”“我困了。”扶薇突然觉得很扫兴,懒得理他,转过身去。宿清焉不希望她生气,他用商量的语气问:“今晚先不圆房,明晚可不可以?”他缺了一件东西,今天不能圆房。扶薇不知他怎么又将话题绕这么快,绕到这上面。听他这话,可真像她有多迫不及待似的。然而她又不是急着吸取阳气续命的妖精。她见色起意想他相伴,却是享受着慢慢逗弄的过程,才不是色字当头只想睡他。况且扶薇确实困了,此刻已经完全没了兴致逗这个呆子,理也不理他,闭上眼睛睡觉。宿清焉坐在床外边等了很久,没等到扶薇的话。他轻轻放下床幔,上了榻,在床外侧躺下,与扶薇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扶薇很困,却睡不着。因为她忽略了一件事情——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日日紧绷了心神,她的警惕性很高。如今让她和一个几乎算是陌生的男子同枕眠,本能让她无法入睡。她忍着将宿清焉赶下榻的冲动,努力入睡。时睡时醒,迷迷糊糊到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有没有睡着。扶薇辗转反侧,无奈地睁开眼,意外地对上宿清焉晴朗深明的目光。他一直看着她。“睡不着吗?”宿清焉体贴询问。扶薇反问:“宿郎就没有做梦睡不好的时候?”宿清焉想了想,说:“我从不做梦。”还有从来不做梦的人?扶薇意外地望了他一眼。她的目光又下移,落在两个人之间空出来的宽阔地方。她仍旧垂着眼,低语:“逼你娶我,宿郎心里很不满吧?”“没有。”宿清焉微顿,“你那不算逼迫。”是诱惑。扶薇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欠,倦声:“宿郎离我这般远,像是有多讨厌我似的。”宿清焉刚要往她那边挪,她又倦声:“算了,这样也好,清净好入睡。”她似乎经常这样,话说了一半就要打住。宿清焉唇角攀上丝有些无奈的笑。
扶薇转过身去,彻底不理他了。这回,她倒是很快睡着了。她不知道宿清焉是不是还看着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一早,扶薇在不习惯的床榻上醒来,觉得没有睡好,身上不太舒服,她知道恐怕今日又要呼吸不畅犯恶心了。“醒了?”宿清焉温润的声线传来,扶薇回过头,见宿清焉已经穿戴整齐立在床边。扶薇习惯性地探手,宿清焉却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的用意,伸手去握她的手,扶她起身。扶薇坐在床上忘了收回自己的手,宿清焉也没有松手。他垂眼,看着她搭在他掌中的素手,指腹轻轻在她手背上捻了一下。扶薇从困顿里逐渐清醒,她抬起眼,眼尾勾着几许朦胧迷糊的媚。她望着宿清焉,问:“要去学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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