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碧也抄了一把瓜子,坐到桌上去,一边啃一边与他说今晚发生的事,小九听了捧腹大笑,差点滚到桌子底下去。“好了好了。”有趣的事说完了,珠碧把他拉下来,毫不客气道:“回你自己房里去,别打扰本大爷一夜春宵。”这句话,在南馆中是搂着珠碧的恩客时常对小九说的话。小九从桌上跳下来,十分气愤地朝他身上吐瓜子皮:“谁稀得理你俩,切,睡觉去。”客房门啪地一下用力阖上,珠碧吓了一跳,拍掉衣襟上粘着的瓜子壳儿低声嚷嚷:“小兔崽子,且明日起来再收拾你。”灵鹫揉了揉他的头,珠碧温柔抬眼,正对上他满含温情笑意的眼眸。他的身量极高,饶是珠碧也只到他鼻尖。窗外繁星点点映入窗棂,洒落房中一地斑驳星辉,灵鹫背着窗,珠碧看见他的周身蒙着一层清冷银辉。初见时他神色漠然,浑身透着生人勿进的气势,如今他的眼中似一片春波,荡漾着满目柔情,只对他一个人。珠碧瞧见了他头上繁复的发型,那是凡人决计梳不出来的样式,发丝绕成的大小发环互相交错,高高地顶在头上,上头繁复的发饰点缀着。琳琅水玉、宝石在其上,身后垂着条细长雪缎带,上头的金丝绣的像是图腾,看也看不懂。缎带尽头还坠着一枚水玉,那叫一个扎眼。但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阴柔之态,果真神仙的气质不是凡人可比。只是那上头原本左右插着一对簪子,如今只剩右边孤零零的一支。珠碧才想起来,那是他替自己挽发时随手从头上拨下来的。如今却被自己弄丢了。灵鹫看出他神色有异,出声询问。珠碧摸了摸自己散落的长发,满脸歉疚:“我把帝君送我的簪子弄丢了,那是帝君送我的第一个东西。”原来就为这事,灵鹫松了口气,道:“无妨,我可以变很多出来,你喜欢甚么样的,我都可以变出来。”说完,他带他来到桌边,翻手哗啦啦抖出一堆各式材质的簪啊冠啊发带啊,其中一只簪子因簪身太过圆润,滚到桌边掉了下去。灵鹫从其中拣出一支与头上那支一模一样的插回发中,又道:“原本那支也是随意变出来的,丢了就丢了,没关系。”珠碧瞧着满桌琳琅瞪大了眼珠子,其间有金有玉有水晶,这能值老牛鼻子钱了!他财迷本性暴露,扑上桌去全拨弄进怀里,似乎谁要与他抢他就咬谁。灵鹫半天拉不开他,笑道:“好了,都是些死物,这么稀罕作甚么。”珠碧抬起头来,想了想也对,于是扑上去把灵鹫抱住了。稀罕死物不如稀罕变出这些的人,他这双手像是这世间万物甚么都可以变出来,
“能遇到帝君,是珠碧此生之幸。”珠碧将脸埋在他的衣襟里,声音闷闷的。灵鹫是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怎么动不动就爱抱人?快些睡罢。”而珠碧此时是半点睡意也无,摇了摇头,他还想与灵鹫多腻歪一会儿,这些天来,与他相处是珠碧一生中最快乐自在的日子,他不想就这样草草睡觉。灵鹫也顺从他,问道:“不睡觉,你想做甚么?”珠碧答:“想听帝君讲故事,讲天上的故事。”他对天上神仙过得日子实在是太好奇了,偶尔能听灵鹫谈到他徒弟,他共修的道友,还有其他各样的神仙,但都只是谈话间寥寥提到的,珠碧还从未去深究。今夜机会难得,不缠他不肯罢休。唉,自己弄丢的珠子,只能自己宠着了。灵鹫揽着他的腰,珠碧只觉身体一轻,随后整个人被他摄上了客栈的屋顶。屋顶上风大,灵鹫抖出一张披风盖在他身上,又将人整个揽靠在怀里,尤不放心,开口问道:“还冷么?”他的胸膛宽大厚实,珠碧一点也不觉得冷,摇了摇头。无垠的天幕上挂一条星河如练,簌簌抖落下一片星辉,繁天星子簇拥着中天一轮晦月,晦月如勾,其月辉暗淡,倒叫漫天的星子夺去了光辉。灵鹫望着天幕中那轮晦月,神色忽然变得落寞,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珠碧望着那轮月亮,唔一声道:“今晚的月色不怎么美啊,晦明不清地,藏在繁星里头连瞧都不大瞧得见。”那些话本里主人翁的月下会面,那月亮都是皎洁明亮地,不似今夜这月亮,也忒不给面子了一些。一番无心之语化作利刃扎在灵鹫身上,教帝君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叹息道:“是我错了。”“嗯?”珠碧不理解,一轮月亮而已,与他有甚么关系?灵鹫拢了拢他身上披风,道:“你不是想听天上的故事么?来,我说与你听。”“月亮上原本住着一名神君,虚衔广寒宫主人,神职月御,名望舒。掌管月宫事务。他收养了一只狼,那只狼的出身不是太好,他的族人无恶不作,后来被杀光了,月御见他可怜把他收做徒弟悉心教导,它也很争气,一件坏事也没做。”“然后呢?”珠碧催促。“然后有一个无情的神出关了,他在天上地位极高,二话没说把他徒弟劈死了。他阻拦,那无情的神就连他一块儿劈了。后来广寒宫无主,没有仙辉坐镇,月亮就变得如今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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