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架与水阁风亭相连,松墙竹径,水声潺潺,鸟鸣从不间断,宛转悠扬。而如今,她才刚踏进陆家的院子,就闻到一股家禽的粪便臭气,间杂着沉甸甸的朽木气味,实在是难闻。放眼望去,便见陆家的院子木屋与茅草屋相连,全是黄泥的颜色,不见丁点绿植,那木屋的木头被虫蛀出许多坑洞,茅草屋上的泥巴也坑坑洼洼,不知是不是被耗子钻过,墙角有好几个洞。两间屋子的窗户都是又高又小,几乎透不进去什么阳光,活像监牢的房间一般。苏幼月一掀开破旧的竹帘,屋里一股扑面而来的臭味就让几个人皱起眉头。“好臭呀。”锦儿忍不住捏住了自己的鼻子。等几人走进屋内,那臭气更冲鼻了,春芽也不由自主掩面。苏幼月却神色如常,见二人神色,索性叫二人在外面守着,自己直直走了进去。借着屋中微弱的光线,她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陆老夫人。若非床上之人胸脯还有微弱的起伏,她几乎以为,这人已经死了。陆老夫人的模样简直和两日之前还泼妇骂街的模样大相径庭,整个人脸色灰暗,没有一丝血色,奄奄一息,浑身上下乱糟糟的,身上更是散着一股恶臭,依稀可见一些黄褐色的不明物体。上一世,她是尊贵的陆老夫人,身边光是伺候的婆子丫鬟都有十几个,何时沦落成今天这副模样过。看见有人来,陆老夫人挣扎着把眼珠子斜过来了些,总算看清了来人。刚看到苏幼月,她就剧烈挣扎了起来,只可惜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个部件是听使唤的,任凭她如何费力,也不过是白费力气。直到这一刻,康氏才真正体会到,一个瘫痪在床之人的感受,那种铺天盖地袭来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活活逼死。她开始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从前总骂苏幼月是残废,骂得太多了,给自己积了口业,才报应到了自己身上。这会儿,她剧烈挣扎着,一双眼睛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似乎想要苏幼月救救自己。她一个双腿残废了那么多年的人都能站起来,说明她肯定找到了什么神医,只要她能救自己这一次,自己也一定能重新和从前一样!康氏几乎使尽了毕生的力气,终于发出了一个声音:“救我……”久未开口的苏幼月站在床侧,听到她的求救声,终于忽然笑了一声。这一笑,粲然明艳,将这小屋子都显得蓬荜生辉了起来。“康氏,倘若今日躺在床上向你求救的人是我,你觉得,你会救我么?”苏幼月上下打量欣赏着陆老夫人的惨状。康氏自然又费了极大的力气,使劲点着头。可苏幼月的笑容却倏忽冷了下来,变脸犹如翻书。上一世她尊康氏为婆母,她的一双腿废着,却从进门的第一日起,日日给她请安奉茶,一年四季,从不间断地送礼送钱,照顾康氏的吃喝穿住,无微不至。康氏身体一有恙,就非要她亲力亲为地伺候,她时常每日卯时天还没亮就赶紧过去,从伺候她穿衣吃药,到晚上洗脚吐痰,在她那硬是磨坏了好几个轮椅。连下人都看不过去,私下里悄悄议论,夫人的一颗孝心天地可鉴,这天底下怕是再找不出来第二个她这样的儿媳。她以为,这样的一颗真心,哪怕婆婆不是亲娘,也该将她的一颗心给焐热了,哪怕她还是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媳,也该认可她的所作所为。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都想不明白,为何会是如此下场。可如今,她想明白了。因为有的人长着一副人样,却没有一颗人心,将他们比作狼心狗肺,都是侮辱了狼和狗。对待这种人,何须将他们当作人看,给他们脸!她上辈子,就是太给他们脸了,才惯得他们一个个蹬鼻子上脸。苏幼月眸光渐寒:“不,你不会救我,你还会落井下石,杀了我。”这就是上一世康氏做的。说罢,她上前了两步,在康氏耳边道:“陆老夫人,你还不知道吧,陆颂已经死了,我杀的。”康氏闻言,一双眼睛欲裂,不知是不是愤怒至极,她居然终于抬起了手,想要去掐苏幼月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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