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童年裘弟向北走上去葛茨堡的大路。他的步子是麻木、僵硬的,仿佛他全身除了两腿之外,什么都已经死了。他离开了那死去的一岁小鹿,连看也不敢看它一眼。现在除了出走之外,别无它路。即使无处投奔,那也没有关系。在葛茨堡附近,他可以乘渡船渡过河去。他的计划渐渐清楚起来。他在朝着杰克逊维尔前进。他打算上波士顿。他会在那儿找到奥利佛;赫妥,然后跟奥利佛一起出海,从此忘掉那种背叛行为,就像奥利佛曾经做过的那样。到杰克逊维尔和波士顿去,最好的办法是坐船。他恨不得立刻就到那河边。他需要一只小船。他记起南莉;琴雷特那废置不用的独木舟,他和贝尼曾经乘着它渡过咸水溪去追赶老缺趾。一想到他爸爸,就像一把利刃刺破了他那冰冷麻木的感情,然而那伤口随即又冻结了。他可以把他的衬衣撕成布条条,塞住独木舟的裂缝,然后顺溪而下,把船一直撑到乔治湖,再朝北沿着那大河下去。在河上,一定会碰到一艘驶过的汽船,他就能搭它上波士顿。他到达那儿后,奥利佛会替他付船费的。倘若他找不到奥利佛,他们一定会把他送进监狱,但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他拐下大路来到了咸水溪。他很渴,就蹚水到浅水中,俯身喝那潺潺奔流的溪水。鲷鱼在他身边跃起,蓝色的小蟹急急地斜爬着。溪水下游有一个渔夫,正要出发去捕鱼。裘弟沿岸走过去,喊住了他。“我可以搭你的船走一段路,到我的小船那儿吗?”“我想是可以的。”那渔夫拨转船头,靠到岸边。裘弟踏上船去。那人问道;“你就住在附近吗?”他摇摇头。“你的小船放在什么地方?”“往下去,过了南莉;琴雷特小姐的家就是。”“你是她的亲戚吗?”他摇摇头。陌生人的问话,像一枚外科用的探针,刺入了他的创口。那人好奇地看着他,然后一心划起桨来。粗陋的小船在湍急的溪流中平滑地溜下去。这溪流的上游是宽阔的。河水湛蓝,上面的三月天空也是湛蓝的。一阵微风吹动白云。这是常常使他感到特别高兴的那种好天。两岸成了玫瑰红,因为沼泽地枫树和紫荆正在炫耀着它们仲春的姿色。沼泽地月桂在开花,溪流上花香横溢。一阵痛苦噎住了他,他真想用手伸进喉咙把它挖出来。三月下旬的可爱春日,只有使他更加难受。他不愿去看那长满新针的柏树,只是俯视着流水以及水中的颔针鱼和乌龟,而且再也不愿抬起他的眼睛来了。那渔夫说道:“这儿是南莉小姐的家了。你要停下来吗?”他摇摇头。“我的小船还在前面。”当他们经过那陡峭的河岸时,他看见南莉小姐正站在她家门前。那渔夫举手向她招呼,她也挥手作答。裘弟动也不动。他记起了在她家度过的那一夜,记起了第二天早晨她一边做早餐,一边和贝尼打趣以及送他们上路,使他们感到温暖、精力充沛和友情满怀的情景。他丢开了那些回忆。河身狭窄起来,布满了沼泽和香蒲草的两岸逐渐逼近。他说:“那儿就是我的小船。”“怎么,孩子,那已半沉在水中了。”“我打算修好它。”“还有别人帮助你吗?你有桨吗?”他摇摇头。“这儿有个破桨。在我看来,这真不能算是一条小船。好吧,再见。”那人对孩子挥挥手,将船荡离溪岸。他从坐板下的一只小箱中拿出一只烙饼和一块熟肉,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将船划了开去。那食物的香味飘向裘弟,提醒他除了那几口熏熊肉和一些干玉米粒外,两天来他什么东西也没有下肚。可是这没有什么大不了,反正他也不觉得饿。他将独木舟拉上岸,舀干了舱里的水。因为长时间地浸在水中,船板膨胀了,船底的缝合得紧紧的,只有船头的裂缝漏水。他从衬衫上撕下袖子,扯成布条,塞到漏缝中去。他又跑到一棵松树旁,用他那把折刀刮下许多松脂,从船板外面填补那裂缝。他把独木舟推入溪流,拿起破桨向下游划去。他划得很笨拙,船被水流冲到对岸,一头扎人锯齿草中搁浅了。他试图把它推过去,又被割破了手。独木舟倾斜着旋转,顺南岸陷入稀软的泥浆里。他推脱了障碍。那害死小鹿的诡计又开始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顿时感到又晕眩又软弱。他想他请那渔夫等一下就好了。四周围一点生气也没有,只见一只鹘鵳在蓝天上盘旋。那些鹘鵳一定在凹穴的浅潭边发现小鹿了。他又开始难受起来,任凭小船在那些香蒲草中间漂行。他将头靠在膝盖上休息,直到那阵恶心过去。他麻木了一会儿,又开始划桨。他正在往波士顿驶去。他的嘴唇紧闭,两眼眯成一条线。当他到达溪口时,太阳已经偏西了。溪流转眼消失在巨大的乔治湖的一个宽广的湖湾里。一片狭长的干岸向南伸展了一段距离,它对面却只是一片沼泽。他拨转船头,摇摇摆摆地划到岸边,然后跨出小船,将它拖到高处。他坐在一棵株树下,倚着树干,向那宽阔的湖面了望。他原来希望能在溪口遇到一只路过的汽船。虽然他看到有一只在南面驶过,可是却远在湖心。现在他知道溪口一定仅仅连着一个湖汊或水湾。一、两个钟头之内,太阳就要落下去了。他不敢在黑夜里坐着摇摆不定的独木舟待在开阔的湖面上。他决定到那片陆地的尽头,去等候过往的船只。倘若遇不到,他就准备在这栎树下过夜,到明天早上再划船出去。一整天来,麻木隔绝了他的思想;现在各种念头却向他倾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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