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地展示给他的上神看,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
那一夜,上神的肯定安抚好了他。
他现在只高兴他要成为上神的人皇,他要向上神给他讲的睡前故事里的一样,做一位为天下百姓鞠躬尽瘁的圣君。
那一天,上神同他说了许多许多话,细细地叮嘱着他,像是在叮嘱没长大的孩子。
殷容那晚睡得很踏实,哪怕后半夜风雨大作,也没能将他吵醒半分。
第二天破晓,他从晓雾的惊呼声中醒来,那件挂在他床榻边的、仓促赶工的礼服,此时金线银丝、玉石连缀,精巧得不似人间。
除了上神,不会再有人为他这般费心了。
殷容睁大了眼睛。
那天的登基很顺利,殷容站在高高的祭台上,虔诚地诵着祭文,他无比希望上神会在此时出现在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可没有。
一直到登基的所有流程都结束,什么都没有。
是他成为了“人皇”,上神将一切错乱的命运拨回正轨,所以不再滞留人间吗?
那套不似人间的天子冕服在入夜后一点点褪去光彩,又变回了曾经那般平平无奇、赶工而至的粗陋模样。
殷容莫名地有些不安。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没关系,这可能只是上神短暂地施加在冕服上的法术,法术的时间到了,自然会变回原本的模样。
他下意识地去袖子里掏他从不离身的小泥偶,可小泥偶也变得不再灵动了,有种呆愣与刻板的错觉。
———他无法联系到上神。
登基后没多久,各地都传来喜讯,久旱的地方落雨,洪涝的地方雨停,瘟疫忽然有人灵光一现得出了药方,地龙也停止了翻身
殷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小泥偶的动作也越来越刻板,越来越缓慢,【筮日】那天,它忽然就不动了。
那是殷容定好的加冠日。
殷容等了又等,从不食言的上神却没有来。
在礼官不赞同的眼神里,殷容在正宾的站位,轻轻放下了他从不离身的、已经不会动的小泥偶。
初加缁布冠,二加皮弁,三加爵弁———这本该由正宾完成的事,殷容全都自己做了下来,哪怕所有人都觉得怪异,都觉得不解,都在好奇究竟是怎样胆大包天的人,才敢缺席天子加冠的正宾。
殷容不管旁人的猜度、同情,愤怒抑或心疼,他只是认认真真地走完了流程。
上神未至也无妨,上神对他的偏爱与祝福,不需要这一刻来证明。
加冠完成后,殷容弯腰从正宾的位置收回了他的小泥偶,他垂眸摸了摸小泥偶圆圆的脑袋,又摸了摸它脖颈上的绿流苏。
[以世俗与人间的规则来判定,上神,我今日成年了。]
元鼎五十七年, 殷容登基的第一年,他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总觉得上神会回来, 面对大臣们上书请求更改年号的折子, 他提笔一一认真驳回。
再等等、再等等。
上神没有出现在他的登基典礼中,没有出现在他的加冠仪式上,更改年号他不想再错过。
没人懂他无谓的坚持,只有他身边亲近的人, 或许从这坚持中窥见了几分缘由。
从春日等到夏日,从蝉鸣等到叶落,殷容没等回上神,却等了到了身边亲近之人的死别。
———晓雾死了。
原来人世间的离别,永远都猝不及防。
他记得那只“祥瑞”,有着一身雪白的皮毛, 生着一双极罕见的漂亮蓝眼睛, 像是故事里那朝圣的雪山之上冰湖里堆积的料峭坚冰。
那是一双兽类的眼, 因为人的眼神不可能那般纯粹, 所以冰湖中泛起血色, 他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雪白的身影灵巧,在殿中像一道白色的影,殷容只迟疑了片刻, 没有立即让人就地诛杀,那道白色的影已经朝他扑过来, 只是身边人为他挡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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