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校场看老侯爷操练戚家铁骑时, 曾遥想改天站在那的人会是自己。
结果还没等自己上去,老侯爷没了,戚家铁骑也没了,一朝世子沦落人。后来好不容易快熬出头了,一记玄霜蛊又让一切灰飞烟灭。
戚暮山摊开手掌,视线从远处的摇光军挪到手心, 那副黑纱手套早在祈天大典时就烧坏不戴了,掌心的疤痕因着泡了太久水,已然脱疤, 只留一道浅红的印子。
太瘦了,他想道, 无论怎么看这只手, 都再看不出习武的痕迹。
随后旁边一只手牵起他的手。
戚暮山心中一动, 脑内忽而浮现出郡主舞剑的身影。
皓腕若凝脂,挽出朵朵剑花。深宫里生活的郡主,剑术却丝毫不输其他皇子。
郡主练老侯爷教的剑式, 他就照葫芦画瓢学娘亲的动作,虽然不确定到底学成了什么样,但娘亲总是笑着夸他, 他便更努力地学了。
穆暄玑低下头,吻了吻他的指尖,顺势这般抵住他的指背,掀起眼帘凝望,蓝色瞳孔下的留白若饱含未被驯服的野性,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挑起撩拨的尾音:“又在想什么呢?嗯?”
“在想……”戚暮山触及温热的唇瓣,不由眸光微动,视线流转,“你的那把剑。”
“玄铁剑?”
穆暄玑便解开腰间佩剑,交到戚暮山手里。
戚暮山难掩欢喜地抚了抚剑鞘,接着拔剑出鞘,一点寒芒闪过,问道:“就叫‘玄铁剑’么,有溟语的叫法吗?”
穆暄玑笑着摇头:“没有。”
戚暮山起身踱出,忽以剑指轻弹剑身,清越龙吟声中,他回眸莞尔道:“宝剑如良驹,乌云都有称呼,总该也给它一个名号。”
“剑用到卷刃了就得换了,所以我们没有给剑命名的习惯。”穆暄玑托起下巴望着他,“但玄铁剑经久不损,确能取个名字了,不如你来说一个吧。”
戚暮山翻动手腕,剑光似花落,剑尖挑杯盏。
“此剑有什么来历吗?”
穆暄玑看着戚暮山执剑将苏赫备下的琉璃杯递到面前,正要抬手拿过:“是我阿母赏给阿帕的。”
阿帕,是南溟语里的生父。
话音甫落,剑身一抖,琉璃杯随即滑落,穆暄玑眼疾手快接住杯盏,放回剑尖处:“听王舅说是和玄铁弓一起铸的,算是阿母给阿帕的聘礼吧。”
如此说来,那玄铁弓便是穆北辰的兵器。
难怪他少时擅射,想来先王原本是准备将玄铁弓作为他的储君礼的。
戚暮山稳住剑身,抬腕发力,杯盏向后掀抛,在半空画出一笔泛着金光的丹青,最后落在他指间,一滴未洒。
他举起琉璃杯,仰头饮尽清茶。
“玄铁性寒,音色似泉,不如就叫寒泉?”
穆暄玑颔首笑道:“好啊,寒泉剑。”
戚暮山放下琉璃杯,意犹未尽地收剑还给穆暄玑,忽见他往身后望去一眼,接着唤了声“阿嫂”。
许是苏赫觉得这么晾着他们不妥,因而去通报了监军。只见托娅没穿戎装,而换上常服,手里还拎着酒坛。
戚暮山方要跟着问好,托娅便搁置酒坛,冲他微笑道:“想不到戚公子不仅神机妙算,舞起剑来也别是风情。”
“咳,一时兴起,班门弄斧了。”戚暮山稍赧,他只想着舞给穆暄玑看,不成想竟也全被托娅看去了,随即指着酒坛,转移话题道,“阿嫂这是?”
托娅拿起穆暄玑手边的琉璃杯,边倒酒边说:“葡萄酿,是天枢王妃,也就是阿古拉的舅母,亲手酿的。”
因着只草草见过一面,戚暮山没什么印象。
托娅倒完穆暄玑的,刚去拿另一只空杯,穆暄玑忽然拦道:“嫂嫂,他体寒,不能喝。”
托娅微愣,讪讪放下酒坛:“哦,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
戚暮山悄然戳了戳穆暄玑的大腿以示抗议,却被他立刻捉住,把这只不安分的手按在他腿上。穆暄玑小酌一口葡萄酿,问:“阿嫂,那些叛兵追查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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