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视线聚焦,看到是一张陌生而精致的脸,这女子有着双漆黑如潭的眼眸,却并不显得死寂。
——她不是阿姐。
——阿姐早在十四年前,就再也、永远不可能出现在他面前了。
谢愃重新垂下了眼,像是倏然间没了力气。
嗅到空气里满是白剑兰信息素。
他顿了几秒,才迟钝地去捂后颈的腺体。
她看出了他的不安,安抚道:“你是oga的事,我会替你保密的,以后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后来谢愃才知道地方名叫欧阳惠兰。
是安刑部唯一的oga女官。
同时也是格维多尔军校毕业的学姐,平时在监牢里对他多有照顾。
甚至在意识到他对代号的排斥,欧阳惠兰便道:“那以后我就叫你的名字,小愃吧。”
小愃……
她知道他的名字。
他望着她,问道:“是裴老师让你来照顾我的?”
“起初是,他是我的老同学,照顾他的学生是我应该的。不过——”欧阳惠兰看着他,有些心疼道,“现在不是了,我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失控后会让人怜惜的孩子。”
她给他点了一盏灯,还陆续通知人帮他把身上束缚链都解了。
安眠香薰下,谢愃不再做梦。
后面还因为情况稳定,他待的地方不再是监狱深处,而是被欧阳惠兰换去了图书馆。
日子在一点点的过,记录也在一天天的进行着:有失控、攻击迹象。
但最后的结论是:不具备伤人特点。
——因为,谢愃失控时从来都只会伤害自己。
为期六个月的观察,总算走到了尽头,等谢愃出来时已是第二年的立夏。
那天阳光喧和,落在他的肩上像是渡了一层光。他跟欧阳惠兰道别后,并没有返回裴家,而是发送了一封邮件后购买了星轮票往另一个方向走。
鹤屿翔赶来的时候,他正在候船区。
对方追上来摁住他的肩,道:“小愃,你知道前线部队里有多危险吗,你一个oga怎么能去那?”
显然是看到了那封邮件。
自从谢愃二十八岁分化、满身伤痕地从实验室里出来后,关于性别的事,谁都没有再提。
以至于后来才进入师门的司誉,根本不知道谢愃其实也是一个oga。
当然,个人的优秀也足以让人忘记他的性别,这样资质去哪都能有一番成就,何况留在主星有更适合oga的机构。
谢愃没有说话。
鹤屿翔又问:“老师他同意了?”
“他阻止不了我。”谢愃将他的手一点点缓缓拉下,眼眸古井无波。
你也一样。
鹤屿翔一怔,静默片刻突然开口道:“我爸希望我早点娶个oga在主星成家……”
“所以?”谢愃不解问,“可我不认识其他同性别的朋友,如何给你介绍人?”
“……”鹤屿翔的话忽而卡住了,似乎还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最后看着他身后宽广辽阔的天地,某一瞬里倏尔怔住了。
——有些鸟儿是不能被关在笼子里的,它们的羽毛太光亮,当它们飞走时你会觉得把它们困住,是一种罪过。(注1)
“小愃,我祝你旗开得胜,不管未来结果如何,我都为你此刻的这个决定而感到骄傲。”
“也为我……”他温柔而认真,只是夹着几分遗憾,“也为我能有个这样的oga师弟而荣耀。”
谢愃觉得他原先想说的话,并不是这些,可惜星轮已经开始检票了。
他登上了船。
启动时,在甲板处看见鹤屿翔乘着一艘快艇,在后面跟着很长一段路。
直到禁止前进区。
鹤屿翔停在了原地,远远地向他挥手告别。海风中凌冽中,只剩下星轮继续往前行驶。
后面的城市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谢愃缓慢地收回目光。
此去一别,死生未定。
不知来日何时才能相见。
但他望着迎面新生的朝阳这刻,意识到一段属于他的新旅途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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