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比塔一手按着她腹上的伤口,一手从旁抱住她,下时埋头在她颈侧,狠狠侧首咬了她颈侧一口。低骂道:“你真是个心狠狡诈又无情的女人!”
胜艳苍白着脸,看着军医掀开帐帘大步走过来。面上无温。
只于心里冷笑道:“指望我对你有情?难道忘了你对我做过什么了吗?”
木比塔,恩将仇报的人一直是你。
仲冬末,寒意愈凛。
含霜院中,一切如旧。
只有篱笆四周的竹林一眼望去,见之更为幽深茂密了。
蓝苏婉站在院中,有一瞬间好似看见阿紫蹦蹦跳跳地从断菊居里出来,嘴里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向她跑来。
又好似看见师姐执剑站在长廊下,冷着脸朝她看过来,问她回得怎这么迟……
眼前蓦然有些模糊,心口拧痛了起来。回目看见停放在身后的玄玉冰棺,也便更痛了。
蓝苏婉走进前首的马车里,小心将端木若华抱了起来,抱出马车,抱回了饮竹居内。“师父,我们回来了。”
跟随她入院的惊云阁羽卫随后分散着把整个含霜院都洒扫了一遍,只有后方的慕天阁未敢靠近。
院中厨间重新升起了炊烟,药庐内响起了药罐在小炉上煮沸时的轻响。饭菜香混着深苦药味,飘散在饮竹居外、含霜院中,被幽谷中的风一吹,更远地散进了泊雨丈、落月潭上。
次日羽卫众人便被蓝苏婉遣离了含霜院,只留数人潜守在泊雨丈附近。
小院中,独留她自己忙碌在饮竹居与药庐间,每日护守在端木若华身旁。
霜月寒天,幽谷里的风一日更凉过一日,未久,下起了小雪。
应是天隆十年,荆地的第一场雪。
雪落至夜半,趴在端木若华榻沿睡着的蓝苏婉突然惊醒。
她梦到师父就这样在沉睡中溘然长逝了……
额上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伸手急急去摸榻上女子的腕脉……却摸了空。
蓝苏婉霍然惊起,未注意到身上有什么滑落于地。借着饮竹居内昏黄的油灯,一眼看清床上无人。“……师父!”
蓝苏婉急步奔出了饮竹居,口中呼声愈紧:“师父!!!”
银月悬天。
隐约可见含霜院中未深的积雪上,缀着一列脚印,轻轻浅浅地行向院中叹月居。
蓝苏婉抬眼,便见叹月居的门前挂着一盏黄纸灯笼,此刻屋内透出了昏黄柔和的灯光。
是……师父?
蓝苏婉半是心惊半是迟疑地走近过去,便从半开的屋门里,看见白衣女子一手扶在玉棺上,倾身望着棺内,低头便呕了一口血出来。
“师父!?”蓝苏婉急冲来,推开半阖的屋门,伸手牢牢扶抱住了棺前的人。
半个时辰前。
端木若华终自一片混沌无垠中醒了过来。眼前、脑中,起初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不知过了多久,往事一幕幕倒回脑中。
幼时、少时、继任清云鉴后,收下绿儿、救下小蓝、从血池中抱出阿紫……又救下被纵白拖衔着闯入泊雨丈中的云萧……
后来是有感颈边温血,梅疏影死在了她怀中……毒堡血烈,阿紫被她以银针穿颈而殒……再后来益州野地,绿儿为护她,躺在崖底的乱石荒草间,再无生息……
心头再次拧痛了起来。不久便于毕方城的小院中,云萧恢复了记忆,而她又听闻了师兄的死……
这一生飘浮垂荡,竟已看着这么多人归逝离远,从她的生命中抽身而去。
痛,也茫。
悲,也寂。
最后回荡在耳边的,是大方城地下石室里,她被枭儿扶抱在榻上,少年人低哑着语声诉于她的一句句:
“无论师父是出于何种目的……谢谢你,回应了我。”
“再唤我一声夫君。师父……端木若华……好么?”
“此生唯愿,护你一世无忧。”
她已不记得自己最后可曾应他,再唤那一声夫君。
模糊是有,或是未及……只后来五感皆失,天地一片昏茫,她的意识倏然离远,长时飘荡于一片混沌无垠中。
直此,方醒。
能见床幔轻帘,能感温热暖身,能听屋外风吟叶簌,能看得见,屋内长案上那盏点亮着的昏黄油灯。
她的盳目,又能看见了。
心震、心惊、心扬,转而又心茫,心头惴而忧。
霜夜寒花之毒,世间无法可解,她如何能?
抬手探脉于己身,更是震目难以安。
随阿紫渡蛊而来的一身毒秽,竟未窥得半点;病体沉疴、毒病入骨之象,亦无。
此身便似常人。
未病、未伤、未中毒秽的常人。
呆看了榻沿趴卧着睡沉的小蓝许久,白衣人伸手探过她的脉,心稍安。
起身来披衣下榻,床上暖着她的雪娃儿跟着钻出了被窝,爬上了她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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