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你的第二个困局，是再次承袭了鲁王爵位的二哥秦湍。说实话，我不是很了解这位小鲁王，但从到夏津后的所见所思，我感觉秦湍对你这个三弟，似乎并无多少手足之情。”
&esp;&esp;秦深道：“真是往客气里说了。你何妨说得再犀利点呢？”
&esp;&esp;叶阳辞也就不再口下留情：“秦湍就像一条绞在脖颈上的弦，正在慢慢地，慢慢地勒死你。”
&esp;&esp;秦深抬手触碰颈侧。他一直感受着那股无形的紧窒，并一次次地奋力逃生。
&esp;&esp;“他是亲王，你是郡王，封地在同一府，仪制上他便是你的家主。你的封地、俸禄，将来的婚姻、子嗣，乃至每次出行，都在他的监视与控制之下。他把你圈禁在东昌府最贫瘠的州县，对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被劫走的存粮，暗中运往他王府所在的聊城。你冒死救回来的嫂侄，也被他无孔不入地盯着。我猜，如果你还继续熬着，接下来他会给你配婚，到时封个什么样的高唐王妃，就全看他的心情了。再往后，你立不立次妃，生几个孩子，都由不得你做主。
&esp;&esp;“秦深，你好像他网上的一只飞虫，被蛛丝慢慢裹缠，卷成个密不透风的茧。等他最终厌倦了，把口器插进你僵直的身体，吸食得一干二净。”
&esp;&esp;炉火上的燕窝沸了，叶阳辞用长柄杓轻轻搅拌。他的声音变得锋利：“可是秦深，你是何等心性，又怎么甘心屈服命运，做任何人蛛网上的飞虫呢？”
&esp;&esp;秦深哑声道：“还有吗？”
&esp;&esp;“当然有。第三个困局，也是最大的一个——皇上收走了采矿权。你要被迫割让出最后一笔自由支配的资金，此后真正仰朝廷的鼻息生存。大清河银矿的意义，不仅是你的小金库，更是皇室对先鲁王战功的标榜、对遗孤的抚恤。一旦被收走，你就会发现朝廷风向也随之改变了，关于先鲁王的浓墨重彩将逐一被剥落，立国御敌的大帅的遗泽如堕入尘泥的宝珠，很快黯淡无光，最终混同砂砾，被踢进青史无数不见天光的裂缝里，湮灭无踪。
&esp;&esp;“——世间最彻底的清扫，莫过于此。”
&esp;&esp;叶阳辞盛了一小碗冰糖燕窝，放在秦深面前，雕花银汤匙搁在碗旁，玲珑又单薄。“涧川呀，”他唏嘘，“你好难啊！”
&esp;&esp;第24章 又没有不让你娇
&esp;&esp;秦深当然知道自己的难处。但再没有任何一个时刻，会像此时被人用言语犀利地剖开、摊平，晾晒出内中的霉味。
&esp;&esp;他垂目看着仍微微冒泡的燕窝，轻嗤一声：“身陷罗网，刀架颈旁，如之奈何？”
&esp;&esp;叶阳辞道：“你可不甘心引颈待戮，否则这次的风温病因何而来。王爷想到破局的方法了么？”
&esp;&esp;秦深沉默片刻，说：“血铃铛。”
&esp;&esp;叶阳辞赞赏地笑起来，注视他的眼眸在灯下折射微光。
&esp;&esp;“听闻当年秦大帅作战，总能从千军万马中勘破敌方的咽喉命门，然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感慨道，“敏锐又狡猾。”
&esp;&esp;“兵不厌诈。”秦深说，“银矿肯定保不住，那就失之东篱，收之桑榆。”
&esp;&esp;叶阳辞点头，意有所指：“东昌府是块好封地。”
&esp;&esp;他拈起汤匙搅了搅燕窝，带着医者的和蔼关切：“不烫了，喝吧。”
&esp;&esp;秦深把碗推向他，自己下榻又盛了一碗。“风温凶险且迁延，高唐王卧病两三个月合情合理。而秦涧川得快点痊愈，此事就要拜托截云了。再丰厚的诊金，也不能表我寸心，昨日我问你‘钱够吗，还需多少’，是真心诚意的。至于‘拿什么来典’，不过是个让双方都安心的君子契罢了。”
&esp;&esp;叶阳辞垂目看面前的燕窝，轻笑道：“听起来，很有握发吐哺的风范。君子执一道而不变，只有雄主才能屈能伸。”他用汤匙底敲了敲碗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这是燕窝么？这是想笼络我的心啊。”
&esp;&esp;秦深说：“一碗燕窝而已，是我王府寻常待客之道。截云不吃，倒显得格外在意了。”
&esp;&esp;“为何不吃？”叶阳辞反问，“是你非要请的，十碗八碗都吃得。至于我心里什么念头，可由不得旁人。”
&esp;&esp;他一勺一勺舀起来吃了。秦深也吃。因为仍烫着，叶阳辞吃得慢，待他吃完，秦深已配着吃了两块麦冬糕。
&esp;&esp;“吃糕么？”秦深把第三块递过来。叶阳辞摇头：“夜里不吃糕饼，返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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