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想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伪装出师尊还活着的假象。
剑昙宗每十天一次的冥想规定是个奇怪的规矩,但不会有人缺席,什么时候开始的没人知道,也没人问为什么会要这样。此地仿佛有神秘的力量,只要是剑昙宗的子弟就会无条件服从事蓝的命令和要求。
然而,此刻集万千目光于一身的师尊正无声无息地睡在榻上,轻柔薄纱充当垂幔,将露未露地遮住,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剪影。
萧濂立在台下首座,仰头看见大师兄用一种亲密而奇怪的态度侍坐在塌前,他的位置最靠前,能隐约看到师尊仅着一层单薄里衣,无知无觉地睡着,侧脸安宁沉默,嘴唇是紧闭的,就连翘睫还是一如既往的弧度,一切都是如此正常。
师尊生性惫懒,平日无论是座谈,还是指导早课,甚至是议事,他都鲜少露面,一般是使用传音之法,偶尔出现,也都是累极了一般在塌上休息,特别是在救了小师弟之后,愈发慵懒,基本足不出户,哪怕是雷打不动的冥想,十有八九都变成了睡颜鉴赏会,不专心的子弟还会干一些偷偷睁眼看师尊有没有翻身,支着耳朵听师尊睡觉说没说梦话之类无聊的事。
本来是最习以为常的,他心中却没由来地升起一股焦躁,他有不明白那点怪异来自何处,但长久以来的习惯让他强迫自己闭目静神,努力想要进入冥思之境。
桑执虽是闭目,但知道此时才是进入正题,他的灵视之能已经炉火纯青,眼睛闭上后,他才能肆无忌惮地“注视”着师尊。
他虽入门最早,却也只是百年,而且自认并不如舟凝那般天赋异禀,他是在冥想进行到第十年,才顿悟师尊一定要让弟子们定时冥想的用意。
那天他如今日一般,伴在睡塌左右,师尊也将将晒着和暖的日光睡下,侧卧在华伞之下,薄薄的夏衣清凉丝滑,裹在睡人白得耀目的躯体上,修仙者不怕日晒,那伶仃的手腕脚腕就垂在塌沿,撩拨着明媚的夏阳,桑执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合眼,他的位置还是离师尊那么近,近到能看到垂感太好的布料把遮蔽下的身体曲线勾勒得一清二楚,腿有多长多细,臀有多圆多挺,背有多瘦多薄……好清楚,即使后来恋恋不舍地闭上眼睛了,也那么清楚——
在那之后他顿悟了,这就是灵视,他甫一顿悟,便直入佳境,有时还能与师尊直接以灵识的状态对上几句话,尽管因为他进境尚浅,持续不了很久,他也甘之如饴。桑执一直把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师尊隐秘的交流当成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秘密。
轻纱布幔之后,状如熟睡的师尊身躯就像那日一般柔软,原本他特意将之摆成端正的睡姿,双手交叠在腹部,舒展而自然,他的灵视已经可以穿过衣物的阻碍,直接看到师尊裸露的身体。
那臂因胴体凹凸的线条以及一呼一吸间的起伏,而渐渐维持不住,往下滑去,腕骨又卡在丰盈臀部因挤压而溢出两侧的软肉上,无力地弯折在半空,堪堪折断一般,一看就不是熟睡之姿,而是完全失去躯体自控力的状态,但他胸腹部还在以正常的频率起伏,全然不像丧失意识的深度昏迷。萧濂说不上来的怪异之处其实就在这里。
然而众人尊仰的大师兄,唯一能够给他答案的、唯一知道内情的桑执闭着眼睛,已入冥思之境。
萧濂不知道的是,此时大师兄正在与师尊以灵识对话。
事蓝的意识直接传达给大弟子,带着微妙的赞许:“好徒儿,进境千里啊。”
桑执笑得很奇怪,“多亏了师尊‘身体力行’地教导。”
已是近仙境界的那位岂止是七窍玲珑心?事蓝立刻领会了他的言下之意,但却没有在意桑执的话中刺,解释道:“吾修欲道,收集世间欲念,以欲念为食,这是必经之路。”
那日在冥思时开悟,桑执不止悟得了如何灵视,还隐约猜测了师尊的心思:也许他正享受着别人对他充满欲望的眼神和念头。
所以事实揭开时,他并不显得十分意外,反而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师尊原来不是自己享受,而是所选的修道之路让他不得不如此,心里委地的那尊不染尘的神重新坐回神坛。
“师尊需要我帮助什么吗?”桑执又回到了平时那个温良恭谨最让人省心的大徒弟躯壳里,好像刚才对师尊出言暗讽的不是他一样。
事蓝懒散得很,“徒儿,你已经在帮了,殊不知我这些年能维持形魂不散全是靠了你的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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