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好些没?能下地否?饮食如何?”
门口窗下的禁卫军不算,堂中除了君臣二人,确也没旁人,言语亲和些自也正常。但“十三郎”入耳,即将不惑的益州纨绔还是极敏锐地压住嘴角,抬眸不疾不徐看向天子,后从从容容垂下眼睑,“十三郎风寒是小,主要还是忧思过甚,积劳成疾,高烧有些反复。这两日偶尔醒来,却也迷糊,胃口未开,只用一些粥糜汤羹。医官道是需好好修养一阵。”
薛允一边回想天子离府巡查当日,侄子就在榻上寻他,神思清醒道是冯循之罪,还是整合示众为好;口齿清晰陈述其种种罪行,让之录下;一边添油加醋、半真半假回话。
“这处就按您说的办,朕去看看他。这些天辛苦叔父了。”天子闻这话,当即起身谴退他,往内院拐去。
薛允再镇定自持,这会跪安之际,闻“叔父”二字,终是晃了一下,努力撑住躬身垂首之态,送天子先行。
“什么善人菩萨,原来都是假的,竟贪了这样多。”
“何止是贪,简直草菅人命,还敢自称菩萨,枉我们拜了他这么多年。”
“以前在庄上,也晓得他一点面貌,奈何还有官中相护,实在不敢说。”
“听说是杨氏一党庇护他。”
“不是,听闻是京城中的前太尉许氏 。如今许氏倒台,阖族流放,树倒猢狲散,这冯循自然也就不行了。”
“不不不,我听说他靠的是原平原郡守李丛。结果这陛下天降,直接抓了李丛,如此才吐出了冯循。”
“陛下原在千里之外,如何这般精准坐实李丛之罪?难不成是州牧大人调查,汇报给陛下的?”
“说反了,是陛下原就发现了苗头,让州牧查的。如今亲来,就恐州牧压不住这一干人等,又恐押解回京的路上出岔子,所以天子亲来、直接就地正法了。”
“你怎么知道?我还是觉得是许氏倒台之故……”
“我看根子是在杨氏一党身上。别忘了,当初他们还篡权谋反呢!”
“我说啊,不管是杨氏、许氏还是李氏,谁都难逃法网灰灰,陛下英明神武,都做她了刀下魂,大快人心呐!”
“幸得天子亲来,将这最后的祸害也除了。不然我们还不知要被他压剥成什么样子!”
“我觉得州牧大人也很好,那日他让我们都撤走,独自守在决口上……”
“薛大人是好官,归根结底还是陛下用人得当!”
……
“嗳,囚车来了,混蛋冯循来了!”
“是他吗?怎么不像?”
“他早就死了,那是他的皮……”
“啊——吓死人了!”
“我不怕,我要看!据说当时刑罚的第一刀还是陛下下的手……”
……
“人|皮萱草”又叫“剥皮揎草”,乃把人|皮完整剥下来,做成袋状,在里面填充稻草后悬挂示众。是一种极其残酷的刑罚,原用来惩治贪官以作震慑之用。
这日发召张榜,罄竹罪行,午后皮草游行示众,百姓唏嘘、感慨、称叹。
无一不是对贪官恶贼之痛恨,对天子神威英明之赞许。
“那几个是谁啊?怎百姓一赞扬十三郎,他们就拐着往陛下身上去。”
“我瞧着有些眼熟,仿若……”
“仿若是十三的暗卫,还有一个是叔父的书——”
薛氏几个子弟也在人群中,这会目光齐刷刷投向薛允身上。
“叔父,那个是您的书童吧。”薛墨蹙眉道,“您让他们这么干的?”
薛允颔首,“十三郎的意思,我觉得很好。”
薛墨和薛垚对视了一眼,随薛允慢慢退出人群,走在一边的街道上。
“能明白十三的意思吗?”薛允看了眼没有立时诘问的兄弟俩,在他们身上看到两分被边地风霜洗刷之后的沉稳。
“我懂。”薛垚道,“十三郎来青州三年,修堤抢险与百姓同吃同住,深得民心。如今冯循貌碎,十三郎成了百姓心中的菩萨。我们身为薛家子弟又驻守此处,若再被大肆赞扬,只怕百姓心中只有青州牧、薛家军,没有陛下。这并不是好事。”
薛墨亦点头称是。
若说当年薛壑提出要他们回去益州,他们尚有怨言和不解。但这三年多来,他带着他们出走长安,来到清苦之地青州任职,事事以身作则;甚至在抢险救灾的时候,也帮他们安排好出路,把危险独留于自己,他们莫说还有不满,分明更多的是愧疚和感激。
再看这三年来京畿三辅被除,太尉许氏倒台,尚书令温氏不温不火……所有盛极一时的门第都在时局和皇权下化为无有。薛氏本就权盛,若再加民心威望,无异于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后,油尽灯枯、花凋叶落。
凡事还是细水长流地好。
“叔父,那这会陛下亲来,十三郎是不是……”薛墨收了笑,语带微叹,“他今岁已而立,无妻无子。”
薛允想起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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