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救助万民的孙思邈。
好比扶助士兵的宋夏至。
他们来做才是理所应当的。
尽管这些想法并没有人直白地表现出来,也并没有人明确地意识到, 但潜意识中这么想的才是绝大多数。
可是,解剖这种事情真的有所谓的“神圣光环”吗?
不同于寻常人的想象, 江南道苏州的一个不知名的仵作做了天下先。
那这个仵作有什么很崇高的理想吗?
也没有。
至少就李泰与仵作的接触来看,他不过是矜矜业业,认真地完成自己仵作生涯的每一份工作罢了。
而这一次的解剖也不过仵作人生中最平凡也是最不平凡的一次工作。
他没有什么为天下苍生为天下医学的抱负, 他只是想要找出真相。
然后, 为死者发声,替生者喊冤。
“可这难道不是崇高的理想吗?”
李泰忍住反胃的冲动,面上蒙着面巾, 强迫自己仔仔细细地看着仵作解剖开来的尸体的内部。
原来人的皮肉之内是这样的模样。
李泰半蹲下身子,余光瞥到仵作稳当非常的手时,终于问出了他一直隐藏在心底的不解。
仵作动作不停, 似乎是对李泰的问题感到很疑惑。
“这算什么崇高的理想?”
“断死因,不过是我的责任。”
“我既救不了更多的人,对医学的发展也没什么帮助。”
“这算什么崇高的理想?”
仵作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后便不再说话了,他将小刀移到尸体胸膛的位置,然后毫不犹豫地划开。
李泰有些受不了这一瞬问的冲击,眼前发白直接扭过了头。
“怎、怎么样?”
仵作好半晌没有回话。
李泰实在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刚想再看一眼,谁料就听得从方才起就一直语气淡淡的仵作的兴奋大喊。
“果然是非正常的死因!”
“魏王, 那个求您查明真相的小郎君的坚持没有错!”
“他的阿娘是被毒死的!”
“看脾胃的状态, 发黑溃烂, 再结合那小郎君的供词,死者死前半月消瘦非常还经常呕吐……果然是中毒!”
要不是这毒投得太过隐秘寻常方法检测不出来, 那个小郎君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用解剖的方法的。
但小郎君的同意换来了回报。
仵作满脸兴奋,李泰被他的话所吸引,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尸体敞开的胸膛部分。
果真如他所说。
李泰深吸一口气,垂眸:“我这去叫那个小郎君和官府的人都来看看。”
话落,李泰转身就走。
而就在出门的一刹那,不知为何,他回了头。
这一回头,他便看到了完全不同于先前兴奋状态的仵作。
日光从窗缝中挤入,点点洒在仵作的侧脸。
仵作闭上双眸微微躬身,表情肃穆。
寻出真相过后,他在为这个死者进行真切地默哀与祝福。
这一刻的仵作,像极了佛教中悲悯众生的神明。
李泰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但他再一次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结论。
这个仵作不需要和孙思邈与宋夏至相比较。
救一人一家亦或者救万民苍生,本也不该分什么高低贵贱。
李泰文采不错,他写文章刊登月报不像大兄那样需要太子妃苏文茵的帮忙。
他一人一笔,足矣。
不单纯是为宣扬解剖,更是因为这个仵作的故事不应该被埋没。
李泰看看自己的双手。
他说他要编撰括地志,可若是仅仅将关注点放在各县地理、重大历史事件与政策利弊上,是不是太过浪费他在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和一身的好文采了?
也不是说浪费,只是他还能做得更多做得更好,不是吗?
大唐,只是李家的天下吗?
不。
大唐,还是百姓的天下。
他的《括地志》,为什么不能专门分出一块来为最平凡普通却又最不平凡普通的百姓做记载呢?
大唐广阔,一个个州一个个县组成了它。
那组成州县的又是什么呢?
是寻常巷陌的烟火人家。
他们本就应与大唐的煌煌国史同垂史册,使后世展卷之际,但见星河璀璨,粲然生辉。
不过,他作的姓名呢。
但是也没关系,因为不论什么时候问,都不算晚。
一。
一民请命。
冤。
一个解剖事例的首次大规模传播。
甚至是一个在小道流言中叠加了情杀要素的命案,很快就火出了苏州,火出了江南道,火到了长安。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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