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抬头,目光所及,却是销金盖头模糊的暗光。
隻觉有人的手臂越过自己肘间,牢牢托住她,分明是分开的姿势,却又极度亲密,似她进门前牵着的那条同心结牵巾,原本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莫名却又纠缠在一起,并成一处。
她低头,唇落在杯盏边沿,那酒似乎也是蜜酒,清甜甘洌,没有半分辛辣。
待将合卺酒一饮而尽,陆曈和裴云暎同时手一松。
“咚”——
两隻酒盏同时落于床下,一仰一合,裴云姝一瞧,登时喜道:“大吉之兆!”
自古以来交杯酒也叫“筊杯酒”,饮酒后掷盏于地,观其仰合可占吉凶。
这兆头实在很好。
段小宴率先捧场:“那自然是,天作之合一双璧人,必定恩爱白头!”
萧逐风抱着宝珠狐疑看他一眼:“你今日怎么这么会说话?”
少年小声嘀咕:“来之前已经搜罗了一箩筐祝祷语了。”
行到此处,所有亲礼都已完毕,裴云姝掩好床帐,将闹喜众人赶出房中,裴云暎倒是还想陪陆曈说话,还没走到跟前就被裴云姝推走,道:“规矩不可坏,你先去前厅陪客人!”又转身来低声嘱咐银筝:“总算能歇会儿了,银筝姑娘,待我们走后,让曈曈吃点东西。忙了半日也没个休息时候,今日真是辛苦她了。”
银筝点头称是,裴云姝这才推门离开。
待她走后,屋子里再没别人,陆曈毫不客气一把掀开头上盖头,长松了口气。
银筝想拦,见她骤然轻松的脸色,想了想又没说什么,任由陆曈把盖头放在一边。
“的确辛苦。”陆曈道。
其实成亲之前,她一听这繁冗流程便觉头疼,于是与裴云暎商量着,一切从简。今日这亲事能省的步骤都省了,比起当初裴云姝嫁到文郡王府已然清简了不知多少倍,然而真做起来时,陆曈仍觉头晕眼花。
亦或是如今随着她体内余毒渐清,又在仁心医馆过得闲适安逸,再无后顾之忧,于是这身子骨也越发娇弱,受不得半点疲累?
银筝从铺着的褥子中捡起几颗同心花果递给陆曈:“姑娘先吃点东西,忙这么久该饿了。”
她一说,陆曈也觉出几分饥饿,就与银筝挑了些点心果子来吃,吃了一点甜的,方觉精神回转些,又坐着歇息了一会儿,这才起身有空打量屋子。
婚房装扮得很是喜庆,处处用彩结增色,花梨木榻边书案放着对莲花花瓶,意欲连生贵子。又有一尊和合二仙,象征夫妻恩爱。
陆曈正盯着那尊和合二仙看,冷不防银筝从后凑近,低声道:“姑娘。”
陆曈回过头。
银筝的脸色忽地变得忸怩起来,支支吾吾开口:“那个,有件事想与你说……”
陆曈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那女子出嫁呢,新婚之夜,闺房之乐是头一遭,家中有送嫁娘出嫁的,都要看些册子学习,否则一头雾水……我先前托孙寡妇要了几册,估摸着这会儿小裴大人还没来,姑娘要不要……要不要……”
银筝说着,自己也赧然。其实她倒并非害羞,只是同陆曈说起这些总觉古怪。然而陆曈身边能说这些的也只有她了。
“我不用看。”陆曈道:“我知道怎么做。”
银筝满腔的话于是哑在嘴里,目瞪口呆:“啊?”
“我是大夫。”陆曈奇怪地看着她,仿佛她的反应才是不正常,“自然知晓这些。”
银筝呆了呆:“是、是嘛?”
“是啊,所以不必给我看,人的身体我很熟悉。”
银筝骤觉几分荒谬。
虽然知晓陆曈万事当于眼前而不放在心上,但这是否也太过于平静了一些?“人的身体”四个字一出,仿佛今夜不是缱绻旖旎的洞房花烛,而是院中料理一块死猪肉。
冷静得令人发指。
正说着,外头有脚步声响起,二人对视一眼,银筝道:“小裴大人回来了,快!”
陆曈坐回榻前,银筝帮着将销金盖头重新盖上,裴云暎推门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段小宴和萧逐风跟着,萧逐风还好,人送到了就走,偏段小宴不依不饶,“我能再看看吗?至少让我瞧瞧掀了盖头再走吧。”
裴云暎不耐烦地回了他一个“滚”字。
“那闹洞房也不行了?”
青年冷冰冰看了他一眼,段小宴悻悻转身:“行,我不看,我走就是了。”连带着把萧逐风也拽走了。
银筝起身,衝裴云暎福了福,小声道:“我也走了,裴大人照顾好姑娘。”言罢,逃也似的匆匆出门,“砰”的一下将门关上。
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
陆曈:“……”
方才有人陪着还不觉得,此刻屋中只有二人,夜深人静,便无端觉出几分不自在。她低头,见一双乌皮靴停在自己面前。
陆曈攥紧被褥。
一隻喜秤轻轻伸了过来,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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