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本事,就看一张脸。戴三郎与“英俊勇武”四个字实在相去甚远,是以到现在也没能落得孙寡妇一个眼神,只能暗暗心伤。
见这老实人垂头丧气的模样,宋嫂有心想要安慰几句,忽而心中一动,道:“说起来,仁心医馆的陆大夫今日刚出了新药,说是能帮人纤身轻体的。”
戴三郎一愣:“新药?”
“是啊,那陆大夫先前做的鼻窒药茶可有用了,要不你去试试?贵是贵了些,说不准有效。”宋嫂也是嘴巴上随便说说,倒是不曾想过戴三郎真会去买,一来是这新药贵得很,一罐五两银子,谁会为了瘦点儿买这个?二来么,也没听说过哪个男子爱美爱俏的。
宋嫂挑完剩下的肉走了,戴三郎关了铺子,没如往日一般立刻回家,站在门前想了好一会儿,抬脚朝西街的方向走去。
西街离城东庙口不远,夏日昼长,天黑得晚了些,戴三郎到了仁心医馆时,天色已近全黑,除了卖吃食的商铺前亮着灯火,大部分小店都收摊了。
杜长卿和阿城刚准备出门,迎面瞧见一个高大的胖子走过来,这人腰间两把混着油光的斩骨刀,走起路来脸上横肉乱抖,颇为吓人。
杜长卿吓了一跳,鼓起勇气挡在门口,道:“干、干什么?”
戴三郎抬眼看向他,杜长卿镇定地与他对视,过了一会儿,戴三郎移开目光,鬼鬼祟祟地开口:“我想买药。”
“买药?买什么药?”杜长卿狐疑。
“就是那个……”胖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般,吞吞吐吐地开口:“能纤体轻身的……”
“什么东西?你大点声说!”
陆瞳从杜长卿身后走过来,将油灯往桌上一放,道:“你想买的是‘纤纤’吧。”
灯火微晃,照亮了戴三郎的脸,也照清楚了他额上因紧张渗出的大滴汗珠,他忸怩地点了点头,小声“嗯”了一声。
杜长卿愕然看向陆瞳。
陆瞳从身后药柜里取出一隻白瓷瓶,道:“一瓶五两银子,约莫喝半月,你要多少?”
这价钱对卖猪肉营生的戴三郎来说,实在算不得便宜,不过他只是咽了口唾沫,道:“先买两瓶。”
陆瞳将两瓶“纤纤”递过去:“每日三服,按时煎用。”顿了顿,她又问戴三郎,“你可识字?”
戴三郎摇了摇头。
“那我说,你听。服药时有禁忌,不可随意服用,否则效用不佳。”陆瞳又细细与他说了用药禁忌,一连说了三遍,戴三郎才点头表示记住了。他不爱说话,买完药后,就拿着药走了。
杜长卿看着戴三郎敦实的背影,有些费解地自语:“我真没想到,买你这药茶的,竟然是一介屠夫。”
他以为第一位客人或许是位袅袅婷婷的纤瘦少女,又或许是位珠圆玉润的高门贵妇,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位杀猪匠。
戴三郎小心翼翼把贴着粉色纸笺的药罐子放在腰间,和他那把泛着油腥的杀猪刀映衬在一起时,真是让人难以言喻之感。
杜长卿喃喃开口:“屠夫怎么也会想要纤瘦呢?”
银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嗤道:“怎么就不能呢?隻兴让女子身子窈窕,偏对男人这般宽容。我瞧着这位屠夫小哥倒是胜过盛京大部分男子,至少明白自己仪容不佳,晓得挽救。”
“要我说,盛京那些男子都应学学人家,好好拾掇拾掇自己,免得我们女子走在大街上,瞧见的都是些年纪轻轻就大腹便便的丑男人,偏还觉得自己是翩翩公子,实在倒胃口。”
杜长卿无言:“你这打哪听得这等歪理?男子当然不能只看相貌。”
“不在意相貌的话,杜掌柜为何要时时换衣装扑香粉。”银筝故意拆他台,“再说这盛京街上,我也没见着几个有才华的男子啊。长得好看和学识出众,总要占一样吧。”
“我说不过你,我不跟你说。”杜长卿转向陆瞳,“不过陆大夫,你这药真能有效?不会喝一段日子他还是这样,一怒之下拿刀把你我都剁了吧。”他补充道:“我先说,我可打不过他。”
陆瞳垂下眼睛:“只要他想,他就能得偿所愿。”
“什么意思?”
陆瞳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对他来说,很有效。”
……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仲夏登高,顺阳在上,五月初五是端阳。
西街家家铺面墙上挂上新鲜艾草菖蒲辟邪,宋嫂男人买来雄黄酒,宋嫂家小妹采了粽叶,打算在家好一同过节。
宋小妹在后厨里喊宋嫂:“娘,家里没咸肉了。”
宋嫂大声应了,隻道:“你放着,我出门买去。”
粽子里也要放咸肉,不过卖猪肉的戴三郎一月前回乡去了,说是家中老母偶感风寒回家侍疾,宋嫂只能在别的肉铺买肉,买来买去,总归觉得不如戴记的猪肉好。今日天色早,想着干脆去瞧瞧戴记开张了没有。
才出门,迎面就走来一位提着竹篮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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