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此人对她心生猜疑。
他按兵不动,并非因为他不爱多管闲事,或许只是因为暂无证据罢了。
一旦有了证据,他就会毫不留情的将她丢进大牢,定她死罪。
她这般想着,听见身边人开口:“说起来很巧。”
“什么?”
“第一次见你在宝香楼,陆大夫被吕大山劫持,再见你在无怀园,柯家大老爷溺死放生殿中。再后来你去范府给范夫人施诊,范大人因罪入狱。再然后就是今日,军巡铺屋收到举告说你杀人埋尸。”
他笑笑,嗓音若美酒清醇,语气似带淡淡玩笑,“总觉得每次遇到陆大夫,周围都有血光之灾啊?”
一刹秋风过,院中料峭梅枝被风吹得婆娑作响。
陆瞳垂眸,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
“我是医者,医者和血打交道,不是常有的事么。大人这是在暗示我我八字不祥?”
不等裴云暎回答,她又抬起头,看着对方的眼睛开口:“何况范大人出事,是因他勾串官员舞弊科场。权重持难久,位高势易穷,他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没料到她会反唇相讥,裴云暎扬了扬眉。
片刻,他叹道:“有道理。”
此时二人已走到院中,梅树下,铺兵们正卖力的挖掘,各寝屋更是一片狼藉,申奉应指使手下在里头大肆搜罗,闹得地覆天翻。
“陆大夫熟读《梁朝律》,不知有没有看过这一条?”
他望着树下挖掘的铺兵,漫不经心开口:“城中若有命案,一旦证据确凿,铺兵持手令,可就地缢杀凶手。”
“是吗?”
陆瞳转过身,面对着他:“那裴大人动手吧。”
女子语气沉静,神情不改,蒙蒙月光落在她脸上,若扶疏之柳、窈窕之花,从从容容,没有半分惧色。
她根本不怕。
裴云暎顿了顿,伸手揉了揉眉心,很苦恼似的,“这不是还没找到证据吗?”
他笑着看了一眼陆瞳,悠悠开口:“我们不是皇城司,没有证据,明面上不能随便抓人。”
陆瞳颔首,语气有些讥诮,“那裴大人最好抓紧时间,否则晚了,证据都没了。”
闻言,他眸色微微一动,定定望着陆瞳,一双漆黑深眸辨不出喜怒。
陆瞳冷淡地与他对视。
这个人……出身通显,享有爵禄,又生得姿容俊美,风趣动人,似乎很轻易就能博取旁人好感。
何况,他还这样年轻。
然而从第一次相见始,陆瞳就仿佛能透过他那双漆黑灿然的眸子,瞧见其中隐藏的冷漠与谑意。
他对她怀疑,却并不动手,像一个甩不掉的影子,不慌不忙跟在身后,等待她在某个不经意时露出马脚。
令人讨厌。
夜朗风静,小院帘栊虚掩半幅灯火,薄雾推开月光,清光冷浸衣袖,院中二人一人低眸,一人抬眼,一双影子在地上缠缠绵绵,视线交错处,却无半点旖旎。
似有金革之声。
正在这时,里屋里搜寻的铺兵突然高声喊道:“大人!”
裴云暎:“何事?”
申奉应的脑袋从门口探了出来,犹豫了一下,“可能有发现。”
裴云暎侧首,陆瞳已经低下头,神色藏在灯烛的暗影里,模糊看不清楚。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陆瞳一眼,“进去看看?”
陆瞳没说话。
二人一起进了屋。
屋中一片狼藉,柜子箱笼都被翻了个底朝天,桌上原本摆好的纸笔被随意扔到地上,踩得到处都是。杜长卿在一边气得两眼直竖,跺脚乱叫,银筝和阿城站在门口扶花瓶的扶花瓶,捡衣服的捡衣服。
往日还算宽敞的寝屋挤了许多人,顿时变得狭窄起来。几个铺兵正弯着腰,从床底下用力拖出一样物事。
陆瞳眼睫微微一颤。
原是个铜做的箱子,长宽约摸三尺,上头伶仃挂着一把小锁,像是生了绣。
申奉应问:“这屋谁住?”
顿了顿,陆瞳上前一步:“回大人,这是我的屋子。”
申奉应回首,上上下下将她一番打量。
女子穿着件淡月色素罗裙衫,浑身上下并无任何首饰,只在发间点缀几簇鲜桂绒花,眼如点漆,眉如墨画,灯火下,实实在在一个楚楚佳人。
这样的美人杀人埋尸,听起来也觉离谱。
何况今夜他的手下几乎要将整间医馆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梅树下的证据还未掘出,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发现。若非举告之人是仁心医馆自己人,申奉应险些要怀疑这举告是不是一场恶作剧。
他问面前人:“这箱子里是什么?”
陆瞳答道:“是一些寻常物事。”
说得却不甚清楚。
闻言,申奉应眉头皱了一下,追问:“什么寻常物事?”
“回大人,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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