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还得早起才是。”
说话的功夫,铺子已近跟前。医馆大门口的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摇晃,洒下一片秋日清寒。
杜长卿早带着阿城回去了,今日杜长卿给陆瞳准了一日假,索性也就没了开铺子的心思,把昨日铺兵们弄乱的院子扫洒干净后就关门走人了。
银筝掌起灯烛在院子里来回走了走,笑道:“杜掌柜干活干得倒是不错,院子扫得比我还扫得干净。”
陆瞳瞥一眼院里,昨夜里梅树下被翻乱的泥土,此刻已全部重新盖上铺平。台阶前被摔碎的花盆也都全搬了出去,杜长卿扫过地后还洒了层清水,清水还未全干,青石板在灯烛下泛着淡淡湿痕,衬得秋夜越发幽冷静谧。
最靠外的那间屋子,门敞开着,里头一片漆黑——夏蓉蓉主仆已经走了。
从前这个时候,香草该去院子里喂兔子了,偶尔遇见了,还会与他们打个招呼。
银筝望着那间空屋,叹了口气。
“从前在的时候觉得多了个人不方便,如今走了,又觉得院子里怪冷清的。”话一出口,忽又意识到什么,忙补充,“不过走了也好,咱们平日里在院子里走动做药,多两个人也不方便。”
陆瞳没做声。
她确实是故意赶夏蓉蓉走的。
夏蓉蓉因杜长卿的事,总是让婢女香草明里暗里注意陆瞳,倘若陆瞳只是一个普通的坐馆大夫,这也无伤大雅。
可惜陆瞳要做之事,并不能为人知晓。
后来她无意间瞥见夏蓉蓉腕间那方昂贵的玉镯,心中有了猜测,银筝又悄悄跟着她们,发现她们二人与杏林堂的伙计文佑暗中交谈。
白守义与仁心医馆龃龉已久,既与夏蓉蓉一拍即合,陆瞳索性就将计就计。
杜长卿耳根子软,但对杏林堂一屋子人尤其深恶痛绝,夏蓉蓉与白守义搭上关系,纵然杜长卿再念旧情,此事过后也只会忍无可忍。
果然,杜长卿将夏蓉蓉“请”了出去。
陆瞳垂眸。
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夜里“埋尸”叫夏蓉蓉看见,故意放任夏蓉蓉传递错误的消息给白守义。
故意捡到段小宴的东西却不还给他,又故意把荷包遗落在刘鲲的尸体上。
杀人、陷害、污蔑、做戏……
桩桩件件,都是她故意为之。
“银筝。”她忽然叫银筝名字。
“怎么了,姑娘?”
陆瞳转身,走到银筝身边,附耳低声了几句。
银筝蓦地一震,惊讶看着她。
陆瞳微微点头,银筝咬了咬牙,看了小厨房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一转身出去了。
待银筝走后,陆瞳在原地站了片刻,擎灯走进小厨房。
小厨房中一个人也没有,台上、地上堆积着竹匾晒好的药材,一进去,浓浓药味扑鼻。
夏蓉蓉走后,前方的空屋可腾出来重新存放药材,待过几日,厨房会更宽敞一些。
陆瞳把灯烛放在案台上,弯腰从案台地下拖出一隻大竹筐来,竹筐里装满干草,她伸手,从里头掏出一隻黑色瓷罐。
瓷罐有大花盆那般大,通体漆黑,没有半分花纹,她打开瓷罐盖子,微微屈身,对着瓷罐伸出手,似在仔细观察。
院中无人,银筝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只有微弱灯火从厨房小窗隙透出一点晕黄。从厨房门口看去,女子背对着门口,不知做什么做得仔细,只能从侧影处看见那尊漆黑瓷罐,在夜里像个混沌的梦。
她在厨房呆了一会儿,约莫有一柱香功夫,才站直身,拿起一边盖子盖紧瓷罐,又如方才那般将瓷罐放进竹筐,拿干草细细掩盖,直到掩盖得再也看不出一丝痕迹,才把竹筐推回了案台下。
做完这一切,陆瞳就重新拿起一边的灯烛,离开小厨房,回到了自己屋子。
屋门关上了。
小院里最后一丝亮光隐去,只有薄云遮盖的月亮洒下一片灰淡的光,渐渐照亮了窗前枯瘦的梅枝。
就在这一片死寂中,忽的,一个黑影从墙头掠了下来,如一片云般,飘进了漆黑的厨房。
小厨房门未关,外头一点月光溜了进来,把四周一切照得不甚清楚。
来人小心走进厨房,站到了陆瞳方才站过的案台前,悄无声息弯腰,一点点从其中抽出那隻挤满干草的竹筐。
他用力扒拉几下,很快摸到冰凉的一角,于是摸黑伸手,从里头抱出一隻漆黑瓷罐来。
瓷罐看起来沉重,抱起来却很轻,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来人就地坐在地上,犹豫一下,用力撬开罐子的口盖。
口盖缝隙被塞了布巾,一用力,罐盖被猛地拔起。
“嘶——”
一抹黑影闪电般从罐中弹出,狠狠一口咬在来人手臂上。
惊叫声到嘴边蓦地被咽下,猝不及防被袭之下,黑影猛地甩手,攀在手臂之物被用力一挥,重重摔向远处,在门口处缓慢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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