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十分闷热。
缓缓上升的电梯里,负责接待他的女人指着窗外:“这是维多利亚港,很漂亮吧。”
暮怀君刚刚还在户外闷得喘不过气,现在进入室内,又被空调冻出一身鸡皮疙瘩。他掏出手机,随意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暮院林:爸爸,我到酒店了。
“那你早点休息。再过几天,宿舍就安排好了。”
“好,谢谢。”
晚上,他与父亲通了电话。
房间的天顶很高,从细长的玻璃窗外,可以看到被霓虹照出五颜六色的积云。
暮怀君把被子盖好:“爸爸,我困了。”
“晚安,宝贝。”
“等我睡着再挂电话,爸爸。”
“好,睡吧,乖。”
暮怀君搂过另一个枕头,双腿夹住它,蜷起身子,抱个满怀。
他很累,很快坠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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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怀君刚开学,就要崩溃了。
教室是六边形的桌子,同学与同学之间不得不环在一起坐,五个人一组。老师最喜欢发材料下来,让小组讨论,点名发言。外教的课参照ppt能听懂大概,剩下的要自己去记去学。
一节课上完就要换到另外的教室,拿着花里胡哨的英文课表到处找,再次和不同的人拼到一个桌上,开始新一轮的尴尬交流。
课后要自己组队完成作业,做无聊的iigatio,下个月上台演讲。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飞扬跋扈,grouork的内容彼此都无法理解,要么是被傲慢的小组长改得面目全非,要么是各说各的。最后,老师总是拍拍手,prettygood。
仅仅是过了两个月的时间,暮怀君的英语水平就在这样的训练里突飞猛进地提高。他想说普通话啊,可他不能。“你大陆的?”暮怀君害怕听到这样的话,恐惧自己被这片本就陌生的土地抛弃。
暮怀君,怀念起汉字的横竖撇捺。于是钻进图书馆,站在中国古典文学的书架下,呼吸古老而温厚的味道。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他一笔一划,恭恭敬敬地把那些繁体字抄在本子上。
那些复杂的笔画,让暮怀君生出一种安全感和归属感。
相思,相思,相思。
这就是相思吧。
思念故土,思念故人。
他把抄下来的诗带回,站在树下,对着明月,轻声用普通话念出来: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暮怀君的名字,不正是从这句诗脱化出来的吗?
怀君,怀念的是谁呢?
或许是他的母亲吧?是父亲的妻啊。
暮怀君想到这里,悲从中来,竟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从未谋面的女人的替身罢了。
父亲给他的爱,有一半是惦念远走的母亲吧。
心好像被无情地撕裂了,泛起难以抑制的痛楚。每一个字,都像小针一样扎在他的皮肤上,让他四肢发麻,疼痛抽搐。
暮怀君,仿佛大千世界里的蜉蝣,在灯光与人群中逐流。
水晶一般的橱窗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奢侈品,人群里流淌着他听不懂的粤语,黑曜石与黄金的手表在他们袖口冷漠而高傲地焕发出光彩,钻石与白金的戒指在她们手上折射出摄人而排斥的恐吓。
大街上,仿佛一切都倾斜颠倒,文字在扭曲,左右在拉扯。人们全部靠左站,车门出现在不顺手的那边,左侧超车总让暮怀君下意识地恐惧车祸。白发苍苍的老司机说着英语,fastenyoursafebelt,一切都是那么失常。扶手电梯的速度很快,好像慢了就要摔倒,即使如此还是有人跑楼梯,上到路口,一眼看见20%off的招牌。又颠倒了!
暮怀君如饥似渴地读着古文,在英式独栋宿舍下,背对喷泉与蔷薇: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直到黑暗也微笑起来
暮怀君总归是个十分坚强的孩子,他宁愿因为忍耐而迷失自我,也不愿展现出世俗所谓的脆弱。他还来不及细细分辨那些如藤蔓一样、日夜纠缠他的思绪,还来不及剥离那些过剩的意识,就沉沉睡过去了。
梦里,他变得比羽毛还轻盈,在湛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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