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宫门,坐上回家的马车,在无人看见的车厢里,沈长留表情昏暗不明。
自回来后他就一直不喜欢上京,虽然繁华,始终格格不入。
一开始为了查明真相,不得不忍耐,现在他已经确认自己不是裴钰章,也就没有留在上京的理由了。
原本想着寻个机会拜见晋王妃,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就随江琉影去金陵,那里是她的故乡,没有上京的流言蜚语,尔虞我诈,金陵的繁华比之上京也不差……这本该是个美好的期盼,却被君王一句话打碎了。
如果不摆脱李君常,他哪也去不了,连城门都出不去,遑论去金陵。
沈长留的肩膀重重地沉下去,一手撑着额头,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股无力感。
他不明白,李君常富有天下,究竟在他身上执着什么。
想不明白,且越发烦躁,索性丢在一边不肯再思。
马车突然停下,半响不动,沈长留便问道,“怎么不走?”
外面没有车夫的声音。
沈长留直觉不对,暗暗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静静等待。
“出来吧。”车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沈长留惊疑不定,左右都被人拦着了,总要会一会的,于是起身出去。
“你怎么在这里?”沈长留听声音就猜到了,见到来人,并不惊讶,同时也看见倒在地上的车夫。
“不用担心,我没杀他,只是打昏了而已。”
“玉章。”那人唤他,“久违了,你看到我似乎并不感到高兴。”
来人正是当初沈长留担任刺客、企图暗杀皇帝时的共犯。自那一次分别之后,他曾明确表示与他们再无瓜葛,如今此人再次出现,沈长留并不认为这是个好兆头。
“皇帝还在追查那次刺杀事件的凶手,你此时现身,难道不怕被捕获吗?”
面对沈长留的冷言和警告,那人毫不在意,“作为主谋之一的你都能安然无恙,我又怎会有事?”
他这样自信,沈长留更觉得不妙,也不知他在打什么算盘。
皇帝隐瞒他刺客的行径,给了他新的身份,他才能正大光明的活着,不敢想如果暴露了这件事,自己和江流影是否还能活命。
就算李君堂可以保他,也会遭受口诛笔伐,到那时,舆论发酵,在权利和政局之间做平衡取舍,他不敢保证李君堂会不会将他放弃。
总而言之,他是决不能再跟眼前人牵扯上关系的。
否则祸害及全家。
“温至行,你究竟找我何事?”沈长留问话刚落,便借着朦胧的月光注意到他的服饰有了变化,似乎是外邦的装束,与今日见到的那群外邦使团所穿无异。
他瞬间明白了许多,瞳孔急剧收缩,“你为了复仇,竟然投靠了吴国?!”
“何必如此惊讶,不过是利用他们来实现我的目的而已。”温至行对于背叛国家的行为看似毫无悔意。
沈长留认为他已经被仇恨吞噬了理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
“有何不可?!”温至行有些激动,“难道你认为那样的昏君值得我效忠?有家才有国,我家都没了,这国不要也罢。”他语气讥讽,满是怨气。
当年晋王出事后,他的亲党也都受到了清洗,温家就是其中之一。
仅仅只是帝王的猜忌,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死了那么多无辜人。怎能不恨。
沈长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也曾经陷入仇恨之中,只要能报仇,用什么手段都可以,虽然那份恨是人为灌输,也正因为经历过,所以他没办法大义禀然的去指责他叛国。
“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偏偏选了这条。”叛国重罪,温至行一旦被查出来,那是真正没有翻身之地。
沈长留顾念他曾经对自己的那些好,忍不住劝他,“现在回头还不晚……”
温至行笑了下,“回头?那死去的人就能活下来吗?”
死人当然不能复生。沈长留最终只说了一句,“你莫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倒是你,身负血海深仇,是打算继续为那昏君卖命不成?!”他目光如炬,“你骨头就这般软,可对得起你死去的族人?!”
沈长留总算明白他今晚为何会来见自己,原是为了招安。
“你若还有几分血性,我可为你引荐,一起共谋大业……”
沈长留摇头,“我已查明自己并非裴家子,裴家恩怨血仇皆与我无关,温兄,我已非同道中人。”
“莫要胡说,你不是裴玉章又是谁!”温至行不信,只当他是为了逃避,一心陷入温柔乡。
“事实如此,温兄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如今我只想安然度日,不愿再生是非,还请温兄成全。”沈长留说完,把昏过去的车夫扶上车,自己驾马准备离开。
“今日之事,我就当没有听过,也没有见过,告辞。”
温至行突然上前,出手就把沈长留从马车上拉下来大骂道,“你这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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