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守卒放箭射杀灾民,不断有眼熟的人倒下时,李生这么问。
“凭什么!”
在看到匆匆赶来的周县令和师爷时,李生一边笑出泪来,一边推开倒在自己身上的尸体,然后,用尽最后力气,推开了粮仓大门。
门一打开,堆满了粮仓的粟米争先恐后涌出,哗啦啦洒在李生身上,在沾染了他身上的血污后,滚滚落地。
眨眼之间,李生的身体被粮食淹没了大半截。
他身体一晃,被这股力道冲击得仰面倒了下去。
泪水和血水一并模糊了他的视线,可这一回,他抬头看见的不是乌云与大雪,而是明媚璀璨的太阳。
下一刻,一阵整齐有力的马蹄声响彻街巷,有人高声大喝,要所有人住手。
再之后,有人伸出手,将李生从粮食堆里拉了出来。
李生用力眨了眨眼,想要眨掉糊在自己眼前的血泪:“是幻觉吗……好像出太阳了……”
那个将李生拉起的人,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回应李生:“不是幻觉,真的出太阳了。”
李生咧开嘴笑。
笑着笑着,他泪如泉涌。
“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粮食堆在一起,像一座山一样,真的,特别壮观。可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粮食,两里外的城门下,却有那么多人饿死了。”
“因为这世道病了。”那人很肯定地告诉李生。
李生一愣:“你是大夫吗?”
“我不是大夫,却也有心治一治这世道的病。”
李生抬起手,用力一抹眼睛:“那你是什么人?”
抹掉糊在眼前的血泪,李生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以周县令为首的县衙守卒都放下了武器,跟着李生过来的灾民们也没有冲过来哄抢粮食。
——因为,在他们面前,在这座堆满粮食的粮仓面前,停放着一队根本看不到尽头的粮车。而粮车上,装着他们最需要的食物、衣物和药物。
李生呆了一瞬,扭头去看站在他身边的少年。
少年披着一件灰色大氅,容貌清隽,身材高挑,风尘仆仆也不掩满身风华。
阳光落在少年肩上,他笑容灿烂。
“我叫姚南。”
“初来乍到,为了表示我的友好,我先请大家吃一顿饱饭吧。至于这粮仓和县衙,就暂时由我的人接手了。”
南流景带来的人手,那叫一个武德充沛。刀往周县令脖子上一架,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周县令没有为国捐躯的气节,只好乖乖束手就擒。
师爷当场反水。
有了师爷的帮助,当天傍晚,南流景的人顺利接手了永宁城县衙。
城门外,一袋袋粮食来不及淘洗就被迫不及待的灾民们倒入锅中,最后成为一碗碗香喷喷的米饭。
等他们吃完饭,县衙士兵还给每个帐篷都发了一床被子。
甚至还有士兵敲锣打鼓告诉众人,几个大夫正在城门口看病,有需要的灾民都可以去排队问诊。
县衙内。
南流景待在周县令的书房里,正在翻看周县令过往的公文。
周县令站在南流景旁边,一脸赔笑。他虽然是阶下囚,但念在他平时没做过什么欺压百姓的祸事,在赈灾一事上也算有所作为,南流景并没有让人捆住他。
这会儿,周县令正在询问南流景的身份:“公子可是奉朝廷之命前来赈灾?”
南流景似笑非笑地瞥了周县令一眼:“周县令觉得,朝廷会在乎永宁城吗?”
周县令听出了南流景言外之意:他是来赈灾的,但他不是朝廷派来的。
沉默了几秒,周县令又问:“公子仪表堂堂,不知是哪个世家大族出身?”
南流景又问:“周县令觉得,哪个世家会在意永宁城?”
大冷天的,周县令脑门全都是冷汗:“那……那公子是……”
“哦,我啊。”南流景指了指自己,笑眯眯道,“我是附近山寨的大当家,现在你和整个县衙都被我劫持了。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投靠我,帮我忽悠朝廷,让朝廷越迟发现永宁城的不对劲越好。”
周县令努力挤出笑容:“公子,这不就只有一条路吗,你让我怎么选?”
南流景诧异地看着周县令:“是还有另一条路。你去死上一死,不要活着阻碍我。怎么,你是打算走这条路是吧?”
说着,南流景还顺便抬起了手,握住了插在腰间的匕首。
周县令这辈子就毁在这张嘴上了,他拿出自己毕生最快的速度,用力摁住南流景的手,凄声道:“公子!有话好说!我选第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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