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社的办公地点就是陈宛自己的屋子。
周绮怀将刚刚烤好的一捧花生都塞进叶鹤栖手里:“这些年《女报》的销量一直不好,陈主编花了很多心血才维持住了现在的局面。”
叶鹤栖分了一半花生给姚容,姚容剥开花生壳,揉掉外面那层红衣:“为什么销量会不好?”
周绮怀道:“男子基本不会购买,女子里, 读过书的终究只是很少一部分。在这很少一部分里, 又只有更少的一部分会掏钱买《女报》。”
她们这家报纸所面向的受众,就注定了销量不可能起来。
“但这件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哪怕销量不好, 坚持做下去了,能够多影响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就会多一份女性力量。”
姚容道:“周小姐这话, 和我女儿上午说的一番话有些相似。”
周绮怀还记得叶鹤栖上回的发言,顿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鹤栖说了什么?”
姚容看向叶鹤栖, 示意叶鹤栖自己来。
叶鹤栖有点小小的紧张, 她悄悄握住拳头给自己打气, 将上午那番话重新复述出来。
“这番见解出自你一个小姑娘的口,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别说周绮怀了, 就连陈宛都对这番话赞不绝口。
“这番见解很厉害吗?”叶鹤栖被夸得有些糊涂,这种类似的言论在后世太常见了。
等等,后世?
叶鹤栖好像有点明白了。
她以为稀松平常的东西,在这个时代的很多人看来,都弥足珍贵。
见叶鹤栖不解,陈宛就解释得更细致了些:“非常厉害,虽然这番言论还是有些依托于男性对女性的评价,从男性对女性的评价来寻找个人价值,但对于绝大多数深陷于婚姻困境的女性而言,这番话可以称得上是振聋发聩。”
说到这儿,陈宛也来了兴致:“你叫鹤栖对吧,要是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将这个论点扩写成一篇文章,到时发表在《女报》上。我们《女报》规模不大,稿费和外面其它大报的稿费是一个标准。”
叶鹤栖受宠若惊,她这是被报社主编当面约稿了吗:“可是我不太会写文章……”
陈宛鼓励道:“不急在一时,我很期待能在以后收到你的投稿。”
为了不打扰报社的正常工作,在报社待到午休结束,姚容和叶鹤栖就提出告辞离开。
在离开之前,姚容走到周绮怀面前,请求道:“周小姐,我能跟你买几份《女报》吗?我这段时间跟我女儿认了不少字,我也想看看你们办的这份报纸。”
“叶夫人稍等。”周绮怀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转身快走带小跑,一路跑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抱出了一沓报纸,喘着气道,“这些都是往期的报纸。我那儿还有多的,这些都送给你。”
姚容抱着这沓沉甸甸的报纸,更像是在抱着一份由他人传递而来的善意:“你们是开门做生意的,我怎么能免费拿你们的报纸。”
在姚容的坚持下,周绮怀还是收下了这笔钱。
“娘,你怎么突然想买《女报》了?”上了黄包车后,叶鹤栖小声问姚容。
姚容摸了摸这些报纸,露出一副被打动的神色:“这一个月里,我一直在跟你读书识字,眼界比先前开阔了很多。”
“今天听你说了那番话,又在报社见到了周小姐和陈主编她们,我才意识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女人并不都是被困在宅院里面的,女人也可以活得自由自在。”
“所以我想要多看看《女报》,多向周小姐和陈主编她们学习。”
经过这次报社之行,她有所触动然后有适当觉醒,这很合理吧?
叶鹤栖对此十分支持。
姚容又有些担忧:“就是我识的字还不够多,不知道买回去后能不能读得懂。”
“这有什么。”叶鹤栖手一挥,将事情大包大揽下来,“到时我陪你一起看,要是有哪个字不认识,你只管开口问我。正好我们换种认字方式。”
从这天开始,姚容和叶鹤栖下午的任务,就变成了读《女报》。
一开始,姚容读得磕磕巴巴,有很多字都不认识。在叶鹤栖给她解释之后,她顺手将这些字圈起记下。
不过大半个月,姚容不需要叶鹤栖陪着,也能流畅地读完一整篇文章。
顶多就是有几个字不太认识而已。
一个月下来,姚容基本上学完了大半常见的常用字。
就连叶鹤栖也在姚容的鼓励下写了一篇文章。
只是她觉得自己打磨得还不够好,所以打算多改几遍再送去报社。
又到了出门的日子,姚容和叶鹤栖高高兴兴出了门,在茶馆吃饭时,她们看到几个穿着深蓝色上衣配黑色中裙套装,腰间挎着黑色帆布包的女生嬉笑着走了进来。
布包上,用红色针线绣着“北平女子中学”的字样。
叶鹤栖的目光不自觉被那行字所吸引,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羡慕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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