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农们在此处为他建了神主祠。
她又绕去另外几处山头,无一例外,神主祠都被砸了,面无全非,地面只有碎土与香灰横陈,若是再几场雨,这些痕迹也会被抹除掉。
楚明姣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她在树根边上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扬着脸看向远方,裙摆扫地,沾上泥污也没有心力再管,整个人水一样安静下来。
苏韫玉摸不透她的具体心情。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在不远处坐着,手里捏着的玉简亮了数次,他皱皱眉,没有去管。
没过多久,楚南浔赶了过来,一眼就看到楚明姣,他疾步朝她走来,而后半蹲在她跟前。
她后知后觉抬头,楚南浔视线在她脸上扫了一圈,胸膛起伏了下,来之前以为她哭了,现在一看,心不由放下小半:“都看到了?”
楚明姣动了动唇:“看到了。”
楚南浔轻轻捏着她的肩,兄妹两人对视:“哥哥知道,你一直都很聪明。”
楚明姣咬了咬唇。
早在观望完方才那场人为闹剧后,她就明白了,五世家为什么要这样做。
说白了,还是时间来不及。他们不得不做两手打算,就算拿到了撤离的神印,他们也没办法在短短三个时辰里号召所有的住民前往潮澜河,这太叫人猝不及防了,他们得先有个心理准备。
再则就是,江承函与楚明姣打斗时,战局瞬息万变。若是他提前脱身,只需露一面,或是通过神力传个影像,凭他昔日在山海界住民中的声望,五世家的布署,顷刻间便会付诸东流。
没人会选择听世家之言,弃故土而逃。
所以这一步,他们必须这么走。
“明姣。”
楚南浔有太多安慰关心的话要说了,可他又无比清楚的知道,这些陈词滥调,起不了任何作用,他的妹妹,从小就比许多人要坚强,她能承受住任何风雨,“若此举是为当权者一己私欲,哥哥与楚家绝不会下此令,可明姣,这是山海界数不胜数的人在求生。”
“我知道。”楚明姣转了下眼珠,轻声说:“我知道的。”
她看了看眼前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眉眼的男子,又去看苏韫玉,甚至还笑了下:“你们两个也是,现在时间正不够用,不必神主殿一有什么消息就赶来劝慰我。我没事,真的。”
苏韫玉无声无息地在心底戳穿:骗子。
楚南浔抚了抚她的发顶,也看向苏韫玉,直截了当问:“给你发了玉简,怎么不看?你父亲来我这里问你底细了,我将宋谓的身份底细推了出去,但你父亲直言,他要的不是这个。”
苏韫玉嘶地抽了一口气,当即扶额,问:“他还有说些什么没?”
“嗯。”楚南浔言简意赅:“说苏家祖物显身,给出了提示,苏家仍有正统嫡系一脉在外,他或许也是解决当下困境的一环。”
“苏家祖物?” 楚明姣好似飞快缓了过来,她思绪一转,问:“是那个……盾山甲?”
“苏家只有这一个祖物,如果老头是这么说的,那就是它。”苏韫玉面色凝重起来:“它太老了,老得有点不稳定了,只有很偶尔的一些情况,比如神主去苏家时,它感应到气息,会挪一挪动一动,其他时候都缩起来不问世事……不过可能是因为带回了追星刃,它与盾山甲很契合。”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不确定起来:“罢了,若是他明日还在找我,我就自己回去一趟。”
自己回去,总比被苏家人绑着手捂着鼻子带回去要来得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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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风雨倏至,树影横参。
楚明姣托着腮坐在窗前,等一道道熟悉的气息都沉寂下去,十里外的院落里,灯盏盏熄灭,她才隐匿气息,灵巧地避开所有巡查,从后山的荒地里翻了出去。
去了白天来的灵农田地。
她先去了第一座神祠,神祠还是白天见到的那副惨不忍睹的样子,甚至因为时间流逝,那些贡果汁液破出,散发出难闻的腐臭味。
楚明姣掖着裙摆,默默蹲下,她将碎裂的土片捡到一边,再用树枝将贡果挑走,若是香案还能用,便将它捡起来,摆正了放到一边。
神主祠上边原本有手书的木牌,但灵农们破坏它的时候并没有留情,像是被气疯了,那三个字被划痕狠狠毁去,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像一张涂抹得狰狞不堪的脸。
她在一堆狼藉中找到这个木牌,盯着上面的字看了许久,才歪了下头,从灵戒里找出一支朱笔,蘸着墨,在划痕的旁边复又将用一手漂亮的小字将“神主祠”三个字描了出来。
这些事做好以后,她也不重新立个神祠,只是把脏污秽物清理干净,再将原先的木牌子找个不远的隐蔽地方插进泥土里,转身往下一个被打碎的神祠去了。
如此往复。
直到将最后一个神祠都清理干净,她才给自己找了个干爽的枯叶堆坐下,一张鲜妍的脸朝向手边的木牌,伸手抚了下,不知想到什么,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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