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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种(2 / 2)

”也有不擅长的事。

我奏琴的时候,很少人会去旁听,因为实在是太过嘶哑悲切了,像是杜鹃的鸣啼,尖锐刺耳,也很难想琴这样的乐器怎么会奏出这样的声音。

长孙灼似乎不在乎这些,只要我开始练琴,他就默默站在我身旁陪我,哪怕我奏得再乱再难听,他也会鼓掌,还说我进步了。

他为何能这样迁就我,不得而知,又过了一个月,他回了河朔,课室里少了一个打鼾的笨蛋,也少了一个鼓励我练琴的听众。少了一个人我练琴的热情也少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喜欢奏琴。

只是因为有人想听,我才去练罢了。这样的认识让我郁闷了一阵子,甚至于想辞去客卿这个位置,回到我的破屋子里隐居。我早经历过亲人朋友离世,与他们天人两隔的悲切,人的情感本就是一来一往的,既我与他人开始往来,那萌生情感便只是隔着一层薄纱的事。

我辞掉客卿的位置,四处漂泊,在天宝二年到了太行山,这里自然不比南方温暖,常年苦寒,若不是因为我被延寿千年,怕是熬不过去。

再遇长孙灼,是在太行山脚的无极镇,我去添煤,他来交工。与我不同,他的变化很大,原本稚嫩的面容变得俊毅飞扬,语气开朗大方,早就与前些年不同了。我刚想转身离去,他却先叫住了我。

“月恒先生?”

还来不及应答,他又说,“这些年来,您真是一点没变。”

这话听着像是夸赞,我却觉得心口闷疼,手心酸涩。

“是么?”

我大致是笑得很勉强,他以为我是冷了,将身上的狐裘披到我身上。“您怎么来河朔了?”

我没告诉他自己不再是长歌门的客卿,撒谎说是游学而来。他环视四周,这附近没有长歌门弟子,或许已然发现我在撒谎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想邀我前去霸刀山庄叙旧。

他变了好多,说话开始圆滑,拐弯抹角,看似亲近了,实则疏远了。我有些难受,摇了摇头,没有答应他。回到自己落脚的屋子,有些无力。

十年对一个凡人来说已经很长了,长到可以与人疏远,产生戒心。

长孙灼甚至没有问过自己住在哪儿,需不需要帮助,那些话全是客套罢了。我在河朔又待了几年,出了河朔,四处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

我已活了近千年,看惯了战火连绵,狼烟四起,却还是不住地为世人感到可悲,人的欲念与贪念总会波及无辜,挑起战争的结果是无数百姓无家可归,四散飘零。

望着满目疮痍的大地,我竟成了某支叛军的俘虏,听他们讲的话,应该是突厥人,他们掳掠百姓可从不讲究道德,他们以杀人为乐,或许过不久我将成为他们刀下亡魂。

倒也不错,我活得太久了,再有意思的事情,时间长了也会腻。

我不介意生死,那些突厥兵看我面无惧色,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似乎想拿我开刀,还未行刑,唐兵重新夺回这处据点,我也得获解救。

我竟又遇见长孙灼,他是为苍云军提供兵器一同来的,见到了我,有些惊诧。“月恒先生。”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再遇他又是大不同了,算来今年他接近不惑的年纪,蓄须束发,已经是壮年人的模样,而我却仍不变。

“你是……”

“日升,我叫杨日升。”

我下意识骗了他,称自己名日升,他又问月恒是我的什么人。

“他……是我父亲,前年已经被叛军……”

我不怎么会撒谎,编得断断续续,可在他人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失去亲人的孩子伤心罢了。他没有多问,过了两周我被送到灵州,那里暂时安全,叛军没有打到那里。

长孙灼送我至灵州,他问我是否会弹琴。

我说不会,他笑了笑,说我和我父亲一样,很文静,还一样不会弹琴。有一瞬我很想告诉他我就是所谓月恒先生。

可我没有。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道别,在这之后,我再没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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