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道:“这么多人守着做什么,都下去!”
四夫人给宝知递了一个鼓励的眼神:“那儿媳先回院了。”
现在房内三人面面相觑。
道长只看了宝知一眼,便笑了:“善信有奇遇。”
宝知一惊,谨慎回话:“仙长所言极是,家父家母遇险,小女与胞弟得上天庇佑。”
道长笑眯眯的,好似一个长辈正在教训他做错事不承认的孙女:“庄周晓梦。可问善信,究竟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宝知抿了抿唇,心中大骇。
那霄望散人只看见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魂魄勉勉强强塞在眼前的躯壳内,随时都可能在暖阳下化为一缕芳烟。
他叹了口气道:“一切世人皆为萦绊,推委顺者能应之。善信心中所执未必最佳。”
大师,不愧是大师,一眼看穿她不说,竟猜到她的想法。
宝知不装了,不顾郡主在场:“仙长既知,又何必跟我打哑迷。总该万物归一,万事回归正确轨道。”
霄望散人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斯人已逝,如何复原,善信有如此奇遇,可有细思,为何有此机遇?”
她也不知道,不就是刚好买了那趟航班:“哪有这么多理由,一切都是碰巧,待到……”
她突然停住了,问到:“斯人已逝?斯人?莫不是……”
霄望散人点头:“善信所求已无可成事,不若早作打算。”
难道是那次昏倒?
好吧,她感谢宝知用自己的魂魄拉她回来,但她救了郡主,总归是替梁家还了谢家一报。
她不是做慈善的,已经仁至义尽。
她道:“那便是那孩子的命了。我没办法替她做决定,我只对自己负责。请问仙长,我要如何回去。”
“善信糊涂。斯人已逝,斯人、斯人,一镜双面,面面相照。”霄望散人叹息道。
难道说,在平行时空里的她已经……
回不去了。
她心中虽然已经设想过这个情况,但心中还是抱着一丝幻想。
毕竟原来的生活在她心总的比重必然大于现在这个时空众人的关心。
她心中无限悲哀。
郡主忽然开口:“怎么了,谢家亏待了你?”
她没搞清楚:“不,宾至如归。”
郡主嘲讽道:“你对自己的处境倒清楚。怎么,嫌弃我南安侯府庙小,容不得你这尊大佛?”
当着道家用佛教的典故真的没事吗?
她陪笑:“不敢不敢,只是我……”
霄望散人含笑打断:“既来之则安之,善信何必思虑过重。”
他从交织的衣襟中掏出一个布袋,拉开后取出一串白珠子手链,放到她面前。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取。
是一串白水晶手链。
霄望散人道:“戴上后除沐浴外不可拆下,不得沾血粘水,也不得叫他人触碰,每月中旬寻得晴日,置于日下晾晒半个时辰。”
他见眼前的魂魄在手链的作用下变得稳定,一点一点变得透白,随即融入躯壳之中,心中满意,转身便走:“善信须记得命里无时莫强求。”
丫鬟们送客的送客,倒茶的倒茶,徒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她心中有很多疑问,且又悲伤又感激,五味杂陈,一时间尴尬地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喝口茶掩盖自己的无措。
突然郡主道:“午膳想吃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道:“红烧肉。”
郡主点点头,绿苏便支了一个三等丫鬟去厨房。
她低下头,竖着茶盖,豆儿大的泪噗嗤噗嗤地滴在茶面。
这是她最后一次为自己而哭。
这道菜一吃就吃了五年,成为决明堂的小厨房午膳的标配。
即便宝知七岁时搬到新院子,也继续保持早晨用完膳后先去庆风院向乔氏请安,随后一道前往决明堂,上午陪着老夫人,待晚膳时再回庆风院,同四房一道用膳,最后再回自己的明日馆。
对此宝知只能说,脚力倒是练出了不少,红烧肉真好吃,姨母真温柔。
一日,乔氏说是要出门处理铺子,便先走一步,宝知作为大姐姐要领着宜曼、松清与喻台一道去决明堂。
没想到在庆风院门口遇到要出门的谢四爷,谢四爷看着抽条长高的宝知,从这张慢慢长开的小脸上看到文正的影子。
他喊道:“宝知!”
宝知原边走边想事,一惊:“姨父!”
可巧外边铺子管事婆子路过,心中嘀咕:早听人说这梁姑娘平日里拒人千里之外,偏偏挑不出礼仪之错,只给着四房、郡主好脸色,真是狗知何处骨头香。
宝知一开始很防备谢四爷,姨母虽是有血缘的,但姨父作为名义上的亲戚,长久便会嫌弃她这个拖油瓶,可她冷眼看了三年,只能说自己是小人之心,恶人见恶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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