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着的吐蕃兵马被轻骑杀去后方,仍呼喝不断,下一刻仓皇后退。
城头上忽又擂响激昂鼓声。
浓云低压,大风漫卷,浩荡大军自东而来,一路飘扬旌旗,舒卷着,露出清晰的龙纹。
两侧身披重甲的禁卫持戈压阵,马嘶喑喑,所过之处带起漫天烟尘。
当中一顶华盖之下,露出跨马而来,明袍在身的人影。
舜音惊讶地看向身旁,他上奏之时,竟做了这样的安排。
穆长洲紧盯着那里,侧脸平静,如已等多年。
最后的援军,是天子亲率王师。
王师稳然而来, 却一路毫无风声,直到此刻快至凉州城前,才扬展龙旗, 举起华盖,犹如天降。
后方还跟随沿途各州护行的兵马, 无边无际, 愈显声威。
未至城下, 大军已停。
军中没有御驾车辇,帝王只乘马而来,当先勒停,不再往前。
后方大军却已调动, 几名朝中将领分率兵马而出,挥旗策马,一路往南,一路往北。
天将黑下,四下却毫不停歇, 奔过的马蹄声接连不断, 远处厮杀声又起。
城头上再擂响战鼓,不觉已成赫赫庄严之声。
舜音只觉连这也是安排好的, 帝王一来, 大军即动,毫不停顿,看一眼身旁,穆长洲依旧平静,只站在原地。
直到面前奔回轻骑, 来报城下外敌已清除干净。
他才开口说:“传讯各处,天子亲率王师退敌, 命各方及时送报战况。”
轻骑立即散开,朝四处策马奔出,一路高喊:“天子亲率王师退敌!天子亲率王师退敌!”
一路重复着,随风送向各处。
北面很快奔来快马,张君奉疾驰在前,冲过来就道:“西突厥各部皆被重创而退,又有中原大军赶来支援了……”
穆长洲返回时,西突厥各部就已受创在退,只点了下头。
张君奉是因新去支援的大军才来报的,紧跟着就听见了那阵轻骑的高喊,扭头朝东一看,一见最前面华盖贵马的情形,睁大双眼,立刻下马,整衣跪倒。
胡孛儿紧跟着打马而至,大嗓门地喊:“北面稳了!”刚喊完就看到了远处情形,呆愣住,被一旁的张君奉拽了一把,赶紧下马跟着跪倒。
南面一支兵马正驰向此处。
最前方的是令狐拓,离了一截停住,刀未入鞘,满面尘灰,看着穆长洲,报上战况:“吐蕃后方受挫,现大部援军赶去,已致敌退……”
话一停,他也听见了远处的高喊,转头看向东面,才知大部援军从何而来,下了马背,朝东跪下。
城头守军匆忙出城,清扫去城前厮杀过的痕迹。
除了赶去支援的王师大军,各处都陆续有抗敌的副将带领兵马赶来,城中也涌出了各个城门上守城的将领和守军,每一支都马腿裹尘,甲胄沾血。
到了东城门外,每一支都朝东跪下。
远处厮杀声渐弱,城头燃起火把,四方战鼓又渐次擂响,传递退敌讯息。
再无战况送至,舜音看了眼身旁。
穆长洲将一手持着的弓搭上马背,揽着她的那只手轻轻一带,松开,往前走去。
她在后稍顿,又缓步跟上。
华盖终于往城下而来,年轻帝王跨马而来的身影逐渐清晰,直到停于城门前。
城上守军也接连跪下,四下寂然无声。
穆长洲一步一步走至马前,玄甲随步轻响,背对城门,垂首下拜:“臣穆长洲拜见。”
舜音跟在他左侧,敛衣拜下。
眼前明黄袍摆一闪,一手虚抬了一下。
舜音顺着抬手起身,看见帝王已经下马,就站在穆长洲面前,清俊温和的脸上似有些讶然,又似有些恍惚,隔了一瞬,亲手将他扶了起来。
“多年不见,终有今日。”帝王说,“你已全然不似当年。”
穆长洲站直,目光幽然沉定,没有言语。
帝王抬头看了一眼面前巍峨高耸的城门,上面的凉州二字不知浸染了多少风雪,收回目光,又看向他:“今夜入城,众军整歇,明日再行正式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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