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晕。青年面容极为英俊,眉目冷峻,像神话里不近人情的天人,明明生得如此非凡的一副面孔,却与人间情爱绝缘。
所以她从来不觉得,许清秋会真正爱上自己。从她十六岁那年开始,在滨阳二中的操场上仰头望向主席台上晨会发言的许清秋时,她小心翼翼触上实验班名单上第一位的“许清秋”叁个字时,她在无数个擦身而过的转角,回眸望向那个身影时,她就深深清楚。许清秋是她在泥泞里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是他不经意间施舍的一点善意,成为她人生里仅存的希望,成为她活到今日的意义。
是水中捞月。她爱许清秋,就像爱一尊神像,即使这爱永远得不到回应,也从不公平。
她恍然地听许清秋口中的每一个字。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一字一句,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在大学四年里,我结识了许多对我至关重要的人……”
“他们有的是与我一起讨论课业的同学,有的是和我共同生活的舍友,还有我最敬重的各位老师,给予我学业和生活上的帮助……”
客气了。莫怜腹诽。他导师能捡到许清秋,嘴都快笑歪了。
”以及对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人……”许清秋忽然停了一下。
他的视线落往台下,紧接着,缓缓开口说:
“我的女朋友,莫怜。”
惊雷般的声音在她心中炸起。莫怜不可置信地望向台上,正好与许清秋的视线对上。
这是他第一次亲口承认自己是她的女朋友。并且,是在这种场合,当着全校师生的面。
许清秋平静地看着她,继续念:“能够遇见她,是我大学四年最幸运的事情。她美丽,聪慧,温柔,忠诚,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女性。”
“我希望在场的各位能为我做一个见证。”
他从高台上走下来,一步一步,走到莫怜面前。
她浑身发麻,手脚失去知觉,莫大的无措笼罩在她心头。
那束聚光灯一直跟随着许清秋,打在二人身上。众目睽睽之下,许清秋从怀中掏出那个蓝色首饰盒,在她面前单膝下跪。
他打开盒子,一枚六爪钻戒瞬间折射出无限光彩。
“嫁给我,莫怜。”
无数道视线一瞬间凝在她身上。短暂的寂静后,全场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嫁给他!嫁给他!”
莫怜惶惑无措地向周围看去,无数张脸,欢呼雀跃的,脸上涌动着喜悦的情绪,似乎是极其乐于见到这一幕。有人对她投以羡慕的眼神,坐在前排的领导和受邀人士也露出了那种“年轻就是好”的表情,小声说着什么。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许清秋还跪在地上。他仰面望着她,仍旧捧着那枚戒指,在等她同意。
莫怜却忽然想到这样一句话。你知道吗?求婚是男人一生中唯一一次求他的妻子。在那之后,他就拥有了合法奴役他的妻子的权利。
婚姻意味着什么?婚姻和爱是没有关系的,它只意味着人身关系的绑定,意味财产关系的不可分割,意味着他们拥有彼此的家事代理权,意味着法律上写着的“夫妻间的权利和义务”。
她只有二十一岁。而她又太清楚结婚对女人而言是怎样的围城。这一理论在她身边的无数人身上验证过,她的母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婚姻对于男人而言是成家立业的必需品,对女人而言,却是收益回报不成正比的豪赌。
见莫怜迟疑,周围的欢呼声也渐渐小了下来。许清秋仍旧死死盯着她,开口说:“小怜。”
“我爱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这也是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许清秋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灵魂的形状。
莫怜猛地睁大了双眼。叁个音节如同一柄铁锥,一下一下,重重凿进她的心脏里。这叁个字甚至比刚刚的求婚更令她浑身颤抖,她头脑发蒙,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迅速远去,只有心跳声清晰可闻。
咚、咚、咚。
我、爱、你。
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许清秋忽然发现莫怜的眼眶发红,泪水瞬间夺目而出。她捂住嘴,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声。硕大的,晶莹的泪珠不住地从她脸颊上滚落而下。
“我、我愿意……”
她在泣音里断断续续挤出这句话。
在得到确定的回答后,周围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爆发出一阵比刚刚更大的欢呼。在这片欢呼声中,许清秋将那枚戒指取出,套在她的左手中指上。
银色的铂金戒圈,终于牢不可破地锁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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