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的不大,堆了约有两个指节的厚度。
头顶上的天阴沉沉的,似乎还有继续飘雪的征兆。
温黎呼出来的热气散进围巾里,他围着李言风送他的围巾,把脑袋裹得仅仅露出来一双眼睛。
好好保暖,不能生病。
他又把双手塞进手套里。
一路小跑去了车厂,李言风也刚拉开店门。
昨天预约过的客户一大早就来了,他正给对方检查车况。
温黎也不打扰,跟个粽子似的端了个凳子,就这么坐在魏伯的房门边上,跟个吉祥物似的啥也不干。
李言风瞥他好几眼,都忍着没有询问。
最后还是魏振国要起身上厕所,这才放下手上的活,越过温黎开了房门。
他也跟了进去,只是没再和以往那样大喊大叫。
魏振国要上厕所,李言风去给他端便盆。
温黎凑到床边把魏振国那条胳膊接过来,顺便还给他拉了拉被子。
魏振国“嘶”了一声:“你要干嘛。”
“不干嘛,”温黎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围巾,“伺候你。”
温黎打算跟李言风耗上了。
不是不去上课吗?不是车厂有人吗?不是要伺候魏伯吗?他也来干。
学不上就不上了,都别上,都别考了。
对此,魏振国的态度是:“随便你。”
而李言风蹙了下眉,没有立刻表态。
等关了门,温黎又坐回原位,李言风回头看了一眼,动了动唇,似乎有话要说。
“李言风,我回去想了一下,觉得我并不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念书。我只是想让你念书而已,至于跟不跟我念,都无所谓。”
他还带着点烧,呼出来的热气被围巾一捂,重新扑在脸上。
来来回回,想被扔进蒸锅里似的,忍不住又抬手把围巾往外拽了拽。
“我还是不能接受你退学,你不应该退学。如果你要坚持退学,我也不上了,我俩就一起烂在这里,谁都别好过。”
温黎说到最后,声音都跟着抖。
他是在赌,用自己去赌,赌李言风对他那点从小到大的情谊,也在赌魏振国那为数不多的良心。
哪怕这种行为极其幼稚,也只能拿捏住在意他的人。
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想破脑袋也就只能想出这么个歪点子来。
“对,”温黎干脆自己承认了,“我就是威胁你。”
这是一场持久战,单纯的一天两天并没有用。
温黎和许老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他也没把握这一个星期能不能让李言风和魏振国两者之一回心转意。
他甚至不知道这一个星期过去之后要怎么办,自己灰溜溜地回学校上课,还是继续头铁再请一星期的假。
温黎什么都不知道。
他现在破釜沉舟,一门心思全在李言风身上。
就硬耗,看谁先扛不住。
于是偌大的一个车厂,温黎就坐在那儿,看李言风时而与客人熟练交谈,时而拎着扳手敲敲打打。
快中午时,魏振国被推出来在躺椅上晒太阳,温黎挪去他的身边,时不时给他杯子里倒点热水。
“你瞪我干什么?”魏振国觉得好笑。
温黎一点都笑不出来:“我没瞪你。”
他的目光太过尖锐,让人觉得有攻击性,倒不是主观上去瞪谁,而是从心底散发出去的情绪。
非人为,不可控。
“生我的气?”魏振国悠悠道。
温黎没说假话:“生。”
“我知道我说的话你听不进去,觉得有个挣钱的路子就能活。但魏伯,现在时代变了,凭李言风的能力,不应该在这个店里修车。”
“噢,不应该,”魏伯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那我捡他回来做什么?”
温黎沉默了。
“是吧,”魏振国又笑了笑,“我带了他这么多年,都能上手接生意了,这不挺好?”
“不好,”温黎死死盯着店门口的李言风,“他高考后念个大学,是能去修飞机修坦克的人才,你却让他在这里修这些破车。”
魏振国轻轻地“哎呀”了一声,偏头看着不远处正在检验胎压的李言风,似乎颇为得意:“怎么了?就算能修飞机修坦克又怎么样?我的徒弟,我让他修车他就得老老实实在这修车。”
温黎猛地转头,又死死盯着魏振国。
小老头还在笑,眼尾的纹路很深。
“道理你都明白,却一定要毁了他!”
魏振国哈哈大笑。
温黎气得额角一抽一抽的疼,忍不住起身怒斥道:“这很好笑吗?!这是李言风的一辈子!他每天起早贪黑努力读书不是奔着修车去的!你为什么就——”
肩上突然搭了一只手臂,温黎一个机灵,话音戛然而止。
“回去吧。”李言风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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