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身落地,溅起波波血花,不偏不倚正好四段,和刚才坎默尔比划的分毫不差。
不属于此地的夏乐緹站在血池中,长袍仍然纯白无瑕,脸庞却毫无血色。
「主啊……」她双腿发软,差点跪进血池,「我主啊……」
「画面太血腥了吗?」坎默尔搔搔脸颊,苦笑,「那孩子在这里活了两百多年,一直在等我,现在牠终于解脱了……也许你可以试着从这个角度看待死亡。」
夏乐緹颤抖得回不出话,坎默尔低头看了看被血池淹没的大剑,「噢、早知道会喷得这么夸张,就不需要事前先沾血了。」
「到底……到底还有多少谎言……?」天使面色苍白,就像过度惊吓的小兔子,一抽一抽地颤抖,「请告诉我……至少、至少周围那些人……不是您杀的……是吗?」
「抱歉,是我杀的。」
只见那黑发男人苦笑了一下,彷彿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错误。
「我那时候太生气,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尸横遍野了,不过多亏这样,我才知道什么是『愤怒』和『痛苦』。」坎默尔·西维斯柔声道,「他们把薇吉娜绑架到这里来,是敌对部族的战士。当然,你不用为他们感到遗憾……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
夏乐緹瞪大双眼,从背脊一路凉到后脑。
这个人在说什么?
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最成功的载体」、「神的化身」、「英雄王」——指的难道就是这样的傢伙吗?
他甚至能笑着说出这样可怖的话语,那张平静的脸庞没有任何杀意、怒气、怨憎,做着极尽残忍之事,表情竟宛如就是神的化身一般那样慈祥,这才是令夏乐緹最为恐惧之处。
她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死白的双唇颤得厉害。
吶喊和脚步声似近似远传来,她看见坎默尔淡淡望向密林之外。
「看来我们的对话该告一段落了。」那男人微笑,「很高兴能和你见面,至于你会如何看待这次的会面,我坎默尔·西维斯大概是见证不到了……但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
夏乐緹不敢回话,颤抖着又倒退几步——别开玩笑了、她根本不想再见到这傢伙!
「坎默尔!」
「二王子殿下!你在哪里!」
「坎默尔——!听到就快回答我!」
那些呼唤的声音正在靠近,而坎默尔仅向夏乐緹点了个头,转身。
「我在这里!」他突然向声音的来源高声呼喊,「我在这里!各位!我在这里!」
就像变了个人,黑发男人的嗓音有着濒临崩溃似的急切,他扑通一声跪在血池里,低低啜泣起来。夏乐緹正傻眼,回头一看,发现那些人已经寻着声找到了他。
两个年轻男人和一名少女。
其中一名男人与坎默尔相貌神似,身材却孱弱贫瘦;另一名是肤色黝黑、强壮健朗的奴隶;少女是穿着粗布白衣的平民。
夏乐緹马上认出,那是加斯贝尔、阿伯辛,以及耶葵莉。
那三人震惊地看着整片血池,视线穿过夏乐緹的身躯,就像根本看不见她。他们看向被斩成四段的大蛇、地上的尸块,又注意到矮祭台上模糊的血肉,耶葵莉倒抽了一口气。
「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加斯贝尔震惊地张大了嘴,看见插在血池之中的大剑,「这是你杀的吗?坎默尔……你一个人……?」
「薇吉娜呢?」耶葵莉的眼眶满是泪水,别开头,不敢去看祭台上的尸体,「请告诉那不是……拜託……告诉我她没事……坎默尔……」
「对不起……」坎默尔低垂着头,神情沮丧,「我……没能救得了薇吉娜……」
耶葵莉发出一声崩溃的啼哭,晕倒在阿伯辛的怀里,加斯贝尔也流下了眼泪。
「怎么会……!」
加斯贝尔摀着胸口跪倒进血池,被阿伯辛伸手搀扶住。青年那温柔、悲天悯人的模样,就像三百年前还未坠落人间的加斯贝尔。
「大王子殿下……!」阿伯辛左手抱着耶葵莉,右手抓着加斯贝尔,不知所措地又环望一圈血腥惨况,而后,他无助地望向坎默尔,「二王子殿下……这……我们到底该……」
「我不知道……」坎默尔抬起头,神色茫然,「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连未来数千年的事全都知道了啊!」夏乐緹焦急地要哭出来了,至此,她无法再对眼前的闹剧默不作声,她一面大喊,一面朝阿伯辛衝去,「别相信他!加斯贝尔、阿伯辛、耶葵莉!他在演戏!他说的全部都是谎言!别相信啊!」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人听见,伸出的手宛若幽魂穿过了阿伯辛的身体,她无法碰触到那三人,夏乐緹看着他们被鲜血染红的衣袍,又看向乾净无暇的自己,泪水盈满了眼眶。
如同坎默尔所说,她并不真的存在这里,因此什么也无法干预。
「我们先回去吧,带着薇吉娜回去,好好安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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