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说来也复杂,其实我不清楚我是哪里人。”
两人一路向山下走去,谢至随口道, “我本是弃婴,被丢在扬州与中州边境,被路过的修士捡走,送到了中州一处小城的育婴堂。”
苏陆本来以为这就完了, 又听他继续道:“后来我倒是好奇地去找过, 方知我母亲是中州人, 父亲是扬州人, 两家皆是富商, 乃是出门谈生意时遇上的, 彼时各有婚约, 却偏偏看对了眼, 故此私奔了。”
“嗯?”
苏陆也有些好奇地问道:“他俩为何要将你丢了?”
“他们在外露了钱财,被人盯上追杀,马被射死了,不得已将我放下,我那时几个月大,寻常人抱着不方便逃命,再者丢了说不定还能有条生路。”
苏陆目露恻然,“所以他们都被匪徒害了?”
谢至轻轻点头,“他们私奔后与家族断了联系,我也不知自己的生辰八字。”
“哦,其实我也不知道。”
苏陆随口道,“那个好像也无所谓吧,好多人都不讲究那个,寻常人议亲算命建房子看风水的时候使一下罢了。”
谢至看了她一眼,“你们这样的生辰怎么算?是从下蛋那天开始,还是破壳那天算的?”
苏陆蒙了一下,“……还是破壳吧,蛋里不就是个胚胎么,要是前者的话,人族也不该从出生那天算起了。”
他拍了下脑袋,“对哦,是我傻了。”
苏陆忍俊不禁。
他们走过草木丰茂的林间小径,地势逐渐平缓,两侧山岩沧桑斑驳,被掩盖在绿树浓阴之下,时不时又有松鼠野兔一闪而过。
道路一侧渐渐出现了农田果园,前方更是阡陌交通,屋舍林立,远远就能见到炊烟袅袅升起。
“其实我是炼胎出生的。”
苏陆忽然开口道。
“如今和妖族没什么区别,但那会子还算半妖吧,所以谁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我都不清楚我一出生是什么样子。”
她还是头一回这样向旁人提起自己的过去。
师父师兄也好,某只鸟妖也好,他们都是在帮忙中得知的这些。
然而,或许是确认这人已经与修真界脱节,全然不知自己是谁,也或许是这里环境清幽、远离尘世,她格外的放松。
而且她也能判断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这人全身体征变化和灵压波动,悉数在她的感知范围内。
苏陆知道他没说谎,也确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并且对妖族毫无恶意。
故此与他说话也无须顾忌,过两日自己走了,大约也是江湖不见的。
谢至愣了一下,“……你没问过他们?”
“我没见过他们。”
“你说炼胎,那就只能是修士与妖族。”
毕竟普通人与妖族之间可以自然生育,虽然不太容易,且妖族越强概率越低,但确实是可以的。
“对啊。”
“修士那位不提,妖族那位难道不曾将记忆传与你?”
苏陆微微摇头,“妖族之间血亲传承记忆,通常传的都是一些修行心得感悟,那该是一种模糊的体会,让你在朦胧中就学会消化灵气。”
这也是得修为比较高的妖族才能传给后裔,更别提一些具体的信息记忆了,那要求更高。
两人已经行至村口,土路越发平整,前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青秧村三个大字,正楷横平竖直,骨力遒健,入木三分,还题了一首横溪堂春晓。
苏陆在石碑前立了片刻,“……东风染尽三千顷,白鹭飞来无处停,好字。”
却发现上面没有署名。
她回过头去,却见路上有一对老夫妻牵牛缓行,谢至正在与他们打招呼,言辞间颇为熟稔。
待到那两人走后,苏陆才问他这题字的是哪位高人,如今是否还健在。
“也不算是什么高人。”
谢至随口道,“你这不正看着他么?”
他停了停,又洒然笑道:“还有,多谢。”
苏陆猜着也是这样,听到后面那句道谢也笑了,“确实是好字,你是群玉宫弟子吗?”
群玉宫弟子在文化素质修养方面都很强,大多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张口就能吟诗作对的。
她之前还听人谈论过,群玉宫挑人挑灵根纯度,似乎对弟子本身的悟性和学习能力也有些要求。
长相却是完全不挑,因为修炼了他们的功法之后,无论是原先容貌平平还是丑陋不堪,都会变成美人。
虽然说其他门派的心经功法都能提升气质,在境界稍高之后也能依据自己心意一定程度改变样貌,但都没他们的那么直接。
“不是。”
谢至很干脆地道,“我其实也考虑过拜入浮罗山,那年他们招人时,我都去了,然而尚未进山又打了退堂鼓。”
苏陆好奇地看着他,“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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