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像她妈对她常年打压批评式教育带给她的自卑是刻在骨子里的,她很小的时候就潜意识告诉自己不要成为她妈那类人,并一直朝着她妈完全相反的方向成长所形成的性格,也是刻在骨子里的,根本改不掉。
可是领导喜欢她,同事们也喜欢她,而她更加的沉默,在领导们眼中,又成了踏实稳重可靠。
于是领导和同事们就更喜欢她了。
谁能不喜欢一个开口就是真诚的赞美你,肯定你的能力,看到你的优点,认可你的辛苦与努力的人呢?
其实她根本没有别人看到的那么好,她不聪明,也不稳重。
她不说话,是怕说错话。
谁能知道,她其实性格活泼跳脱,是天生的乐观主义者。
是后天的成长环境,让她成为别人眼里沉默的、内向的、稳重的、可靠的下属和领导。
江柠回到房间,找到高一的数学书,翻看了起来。
暑假过后就要读高一了,可高中知识她早已经还给了老师,尤其是数学,曾经她以为这些知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可时间是个记忆消除器,那些曾经无比熟悉清晰的知识,到底还是被岁月抹除。
好在,她哥的高中课本都在,复习起来也不难,就像重新把自己尘封了的记忆,再次打开。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直到房间门再度被粗暴的推开。
江妈手里拿着刺镰刀,见她在看书,狠狠瞪了她一眼,喊道:“还不快跟着去割稻,上午歇了一上午了,还想歇?要把我们累死是吧?”江妈一边说,一边碎碎念着:“一点都不懂事,就没见过这么懒的,不晓得心疼父母,我养你都白养了,现在就这样子,以后我还能指望你啊?”
“天天就知道念书念书念书,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江妈很赞成江大伯的那句话,女孩子念再多书,也是给别人家念的。
她现在十五岁,高中念完十八岁,大学四年都二十二了,要嫁人了,真的就是给别人家念的,所以她是完全不能理解江爸为什么一定要让女儿读书。
可她也反抗不了江爸的决定。
这个家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当家做主,可江爸若真要坚持一件事,她反对也是不管用的,只能从江柠那边出手,让江柠主动放弃读书。
见江柠没出来,她又喊了一声:“还不快点!磨磨蹭蹭在房里绣花呢?”
江柠放下书,戴上草帽,穿了长袖衬衫去田里。
割稻的人基本上都会穿长袖,或是戴护袖,因为割稻时,稻穗会时刻打在胳膊上,又痒又疼。
她已经好多年没割过稻子了,可割稻子的技巧过了这么多年,依然忘不掉,弯腰伸手就是一大片。
在农村,只有勤劳、干活特别利索、愿意为家当牛做马无私奉献的女孩,才能得到别人的夸奖,不会干活的女孩,就会被人说:
‘你这么懒,以后嫁人都没人要。’
‘做事这么慢,以后到婆家可怎么办哟!’
‘像你这么不会干活的人,以后被婆家打死了都活该!’
多么可怕的话,可在她们的观念里,这些是理所当然的。
江柠就是这么从小被灌输到大的。
爸爸和爷爷虽然坚持让她读书,可也从没有告诉过她,这些观念是错的,这些话是错的。
所有人都生活在这样扭曲的环境中,他们也不认为这些话是错的,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只有一个很朴素的观念,要读书,要考大学,以后吃公家饭,吃公家饭就是有出息的。
她比同村的其他女孩子稍稍幸运的一点是,她的爷爷和爸爸都还算疼她。
所以哪怕在成长过程中,她费尽力气,一次次在自我救赎中,建立正确的健全的人格,一次次和被教育出来的本能做斗争,她都没办法责怪他们,甚至爱他们,因为他们,包括江妈,都是那种扭曲环境下的受害者。
除去因重男轻女对江柠的区别对待,江妈其实是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她勤劳、任劳任怨、家里家外事情一把抓,对待两个儿子更是掏心掏肺一点不藏私。
后来江爸和江妈吵架,江妈跟两个哥哥哭诉,两个哥哥对江爸这么大年纪了,还不知道让着点江妈,还跟江妈吵架这点很不满,他们认为她这一辈子跟着江爸吃了很多苦,她既勤劳,又善良,不管是这个家还是对他们,都是掏心掏肺的好:“就性子强了点而已。”
他们说了江妈很多优点,以为她会和他们一样认同这些话。
她听了后,沉默了很久,才说了一句:“我初中毕业,周岁才十三岁,她让我跟着江月琴出去打工,江月琴做什么的你们都知道吧?”
村里人现在都知道江月琴在外面做什么的了,说好听点在夜场上班,实际上大家在背后说她做‘鸡’。
当年她虽然因为觉得不对,从那地方逃了出来,可后来不知道是谁传的,说她在外面做过鸡,还传到她学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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