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南天远的位置都是空的。
穆隽和玄斐然问舟若行他去哪了,舟若行说不知道。就连一向没有交集的岑子衿都掩饰不住,问舟若行,“南天远怎么没来?”
“你不会自己问他?”
岑子衿被凶,泫然欲泣,“他不理我嘛,舟若行你还是这么凶!”
“他不理你,就理我了?”
“你不是和他”
“和他怎么?”
岑子衿看到喷火龙要爆发,灰溜溜走掉。舟若行窝在椅子上,气结。打电话,关机,发信息,消失。南天远一句普通同学关系,就将所有一笔带过。那声若若还在耳边,软绵绵,从耳尖到心尖。
南天远在前面走,舟若行在身后喊他,南同学,南天远,老公?他都不理。她跑去拽他衣袖,手指却穿透了他的皮肤。她慌了,拥抱他,却抱住了自己。她往前走,想去看他的脸,却总也看不到。
他飘很快,她追不上。
“老公!”
又是梦。按亮手机,凌晨四点半。
睡意全无,她拍亮台灯,索性看书写题。笔尖沙沙,停住。冬天的夜总是漫长,窗外仍旧一片漆黑。幽灯如豆,思绪如魅影,无端在脑海蔓延,把她卷向过去。
多年前的高叁,南天远也是突然消失,回来后,越发沉默寡言。她恨自己粗心,也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不然现在可以回看,到底在哪个时间节点,南天远变了。
与南天远在一起时候,他父母已经去世。而这一次,她却见到了南仲冬。所以说,他父亲的去世,是在他17岁到23岁这几年发生的。
究竟是什么,让他执意回到小别墅生活,连同一尊白玉佛,陪伴身边。
舟清朗晨练回来,意外舟若行换好校服乖乖坐在餐桌旁。
他像是看到太阳打西边升起来,绕女儿转半圈。
“爸!”舟若行放下单词卡。
“糯糯没事吧?起这么早!”
“压力性失眠。”
缺少睡眠,眼皮是肿的。舟若行打不起精神,是离开水的鱼,眼神无光。早起好处就是不用挤沙丁鱼罐头,也不用看两个门神煞气眼色。
有人却比她还早。
南天远低头翻书,舟若行提气,叁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双手撑在他书上,气息扑在他发顶。
想问很多。去哪里了,发生什么,为什么不回信息。却只酝出一句,“还好么?”
他从她手下抽出书角,没抬眼,“嗯。”
“我们今天去吧?”
默默翻开下一页,他没回答。
“你说的那个地方。今天周五,没有晚修。”
“南天远,是你翻开了这本书,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你可以夹上书签,暂时合上。但你不能不去看结局。”
“我不喜欢半途而废。答应你的事,我完成。”南天远终于抬起头,双眸失了光亮,是干涸的水潭,“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舟若行嗫嚅着唇瓣,眼角微红,“所以,你要放弃我了么?”
“舟若行,没有开始的事情,何谈放弃?”
没开始么……果然之前那些,只是渺渺一场相遇。相逢于荒诞,消散于虚妄。
机场后的小山丘上,是飞机迷拍摄航空器绝佳的角度。
江南的冬,潮湿阴冷。风打在脸上,沁骨的寒。
两人并肩而坐。南天远在书包夹层,摸到了红丝绒。指尖眷恋一会,离开。他拿出一瓶酸奶递给舟若行。
是她喜欢的芒果厚乳。喝下一大口,她伸舌卷舔嘴角的白色,看他,“这是你的秘密基地么?”
南天远侧首,她靠得很近,小手撑在身后,曲起一条腿,发梢在风中微晃。
“很美。”他收回目光,指向远方。
血橙色火球收敛了戾气光芒,衬在丝丝绕绕的云带里,逐渐接近地平线。
“你想带我来看夕阳?”她扫了眼前方,转向他,不肯挪开眼睛。
他目视前方,没有焦点。嘴唇干裂翘皮,双眼空洞,比往日冷静多了无助。
“我之所以喜欢足球,是很享受那种不放弃的竞技精神。”舟若行伸直双腿,懒散放松,眯起眼睛一同望向暮色,突然自说自话。
“我觉得人生和球赛很像。不到最后一秒,永远不知道赢家。我其实不是个被看好的苗子,我办什么事都是差不多就行,从小训练就没有得失心。郭教练一度想放弃我,她觉得人在球场,就一定要有拼搏精神。还是王淳老师了解我。”
忆起往事,舟若行淡然一笑,“我很珍惜在球场的每一分钟,我会拼劲全力。我不纠结于输赢,是因为我专注当下。既然输赢无定数,战斗到底,就够了。”
她轻靠在他肩上,与记忆中17岁的自己重合。空间翻转,再复制一次,她还是走到相同的场景。
被一双无形的手牵引,她一步一步迈向他,无论以怎样的开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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