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竟是一本避火图。◎
春日的曦光温暖而包容。
行走其间的人却并非每个都有心思享受它的温柔。
刘楚楚剪掉自己的长发后, 又找容清棠的侍女借了一身衣服,换下她那套已经乱得没法儿看的裙衫。
她似是不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用清水洗去脸上斑驳的妆容与泪痕便离开了云山寺, 径直往相府走去。
无人知晓她经历了什么,却人人都能看出相府千金像是遭了什么大的变故,神色平静得近乎绝望,眉眼间也再没了原先清高骄矜的风采。
像是一口枯井般,透着沉沉死气, 再也泛不起任何涟漪。
刘楚楚就这样在长安城中最繁华的长街上走了一趟, 才无视相府门前的家丁又惊又俱的眼神, 回到府中。
刘相提前得了消息, 早已沉着脸等在正堂。
见刘楚楚的头发果真如下人说的那样被齐耳剪去, 又发现她此时的神情状态很不正常, 刘相沉声问:“昨夜的事没成吗?”
刘楚楚面色惨淡地笑了笑, 直白地问:“父亲是指给我下药, 再让我去勾引圣上的事吗?”
刘相神色难看, 听出刘楚楚话里的抵触意味, 质问她:“你没有按我说的去做?”
“没有。”刘楚楚平静道。
“若按父亲的计划去做了, 此时回到相府的恐怕就是女儿的尸体了。”
“愚蠢!”刘相大声怒斥道,“即使你昨夜没能成事, 皇上也不可能不顾刘家的根基,轻率地将你处死。”
“可若昨夜的计划成了, 就算你不能立马当上皇后, 也能进宫得个位分,还有来日可期。”
“但你竟贪生怕死至此, 忤逆父意, 不顾家族荣辱!”
刘楚楚直视着盛怒下的父亲, 态度生硬地问:“莫非女儿自甘下贱,行妓子之事,便不算辱没家族,给刘家门楣抹黑吗?”
“啪——!”
刘相挥手狠狠扇了刘楚楚一耳光。
“谁给你的胆子来质问你的父亲?”
刘相面色冷肃地骂道,他已对这个女儿失去了所有耐心。
思及自己这十几年来为了培养她而花费的所有心血都付之东流,刘相越发气急,顺势又在刘楚楚另一边脸上甩了一巴掌。
“滚去祠堂跪着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或许是昨夜煎熬时已将泪流干了,刘楚楚这次没有再流泪。
她转身往祠堂的方向走去,冷声道:“您苦心栽培的棋子已经废了,不知道那十几个庶子和庶女能不能帮您光耀门楣,守住刘家的基业。”
刘楚楚的母亲积郁成疾早早离世后,刘相说不愿让她在继母手里受委屈,便亲自往皇后的方向教养刘楚楚,一直未再续弦。
但有名分的妾和还未被抬成妾的女人算在一起,刘相在府里养了十三个女人,孩子也接连出生,最小的那个前几日才满月。
“将她们也一个一个送出去献媚,总有能成功的。女儿预祝您得偿所愿,遂心如意。”
刘相听出刘楚楚话里的挑衅与嘲意,顺手拎起一旁的白釉玉壶春瓶用力向她背上砸去。
瓶身落地,破碎时的声响似是能割裂一切。
“混账东西!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刘楚楚被砸得闷哼一声,背上疼痛难忍,她几乎站不住,却仍挺直着脊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正堂。
安王府。
容清棠曾住过的卧房内。
受了重伤的谢闻锦正倚坐在床边,出神地望着那幅被他忽略了一年的大婚图。
曾送与刘楚楚的那幅赝品早已被谢闻锦撕碎扔了,直到赶回自己的书房看见这幅从未被他打开过的画卷,谢闻锦才知道自己错失了什么。
画上的谢闻锦,连他自己都已觉得陌生。
那对新人的面容都描摹得不甚真切,却不难从一笔一画的勾勒中看出谢闻锦曾经的身形与气质来。
赝品与容清棠所作的这幅画相比,少的岂止是两三分。
若没有得知自己的身世,没有一心报仇,他此时应还是容清棠笔下的模样,那般从容率真。
也还是容清棠的夫君。
可就像他已不再是画里的那人,容清棠也不再是会与他同执一段大红喜绸的谢家新妇。
谢闻锦看着屋内的一应陈设,心底被后悔的情绪填满。
成婚这一年来,谢闻锦只在半年前以为自己几乎能扳倒刘相时,才在这间容清棠的卧房内留宿过一晚。
就连大婚那日,他也留容清棠独守了一夜。
容清棠提出和离后便离开了王府,谢闻锦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踏足这个她曾住的院子。
可从猎苑回来后,谢闻锦却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待在她曾生活过的地方,一寸寸找寻她停留过的痕迹。
或许容清棠曾在长案上作画,在木桌旁用膳,在窗棂边插花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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