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太久没用这副身躯来与活人说话,他嗓音微微有些哑。
谢砚之没接话,只冷眼望着他。
他好似陷入了一种不可名状的亢奋之中,仍在自说自话。
“十余万年前,我自琉璃界中飞升来到神界,成为这世间第一个仙,何其风光。”
“可紧接着,那些顺应天命而生的正神却告诉我,我本不该生于这方天地,我的存在乃是逆天命而为。”
“我自是不服,凭什么他们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我,抛情弃爱修得仙身,却还要被他们贬得一文不值,说我是会破坏世间秩序的祸胎?”
“凡人修仙本就是逆天命而行之。”
“我既能逆了这天,又岂会怕他们?直至,我知晓琉璃界因何而存在……”
说到此处,他竟又大声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里并无半点温度。
“原来我不过是你为复活一个女人而衍生出的附加物。不,乃至整个琉璃界,都不过是你用以消遣的产物!”
“那我们这群为求大道而舍弃一切的修士又算是什么?是你圈养的宠物?还是你用以讨女人欢心的玩物?”
“你们这群无所不能的神,当真傲慢得令人胆颤。”
苍梧仍在喋喋不休地说道。
再往后所发生的事,谢砚之早已在百里烬为他换上魔神之心时便已从玄羲的记忆中读取。
苍梧将琉璃界的存在公之于世。
彼时,已然修成魔神之躯的玄羲神智早已被魔息所侵蚀,陨于众神的围杀之下,神魂永堕轮回。
再往后,便是玄羲所不知的。
琉璃界中生灵众多,纵是主宰这世间秩序的神族亦不敢将它轻易毁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有修士自琉璃界中飞升。
那些飞升去神界的修士如苍梧那般自称为仙,个个长生不老神通广大,偏生又不似天生神族那般无欲无求,以维护世间秩序为己任。
他们既有人族的聪慧诡诈,又有神族的通天神力,万物苍生的秩序皆因仙族的诞生,而全然被打乱。
神族的覆灭与域外六界的毁灭,皆因他们而起。如今,苍梧却要将这项罪名扣在玄羲头上。
他一字一句锥心入骨。
“真正不该存于世的,分明是你!”
“你本就是个不神不魔的怪物!你的存在只是为了屠戮无辜!你那堪称逆天的力量除却毁灭与不断催生邪念,还能做什么?”
“你生来就是个不祥之人,纵然转世百余次又如何?还不是世世都重复着同样的命运?所憎之人欲夺你那与生俱来的力量,所爱之人皆因你而亡。”
“若不是你,鸿原又何至于落得个以身殉道的下场?”
“若不是你,神族又怎会覆灭?域外六界又何至于生灵涂炭?”
“玄羲,你还不明白吗?”
“你的存在即为错!”
“你为复活一个女人而创造琉璃界,更是错上加错!”
听着他的慷慨陈词,谢砚之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是觉得他聒噪又可笑,忍不住打断道。
“为何你们每个人见了我都要自说自话?”
“玄羲是玄羲,我是我。”
“莫要再弄混了。”
“可即便我与他算不得是同一人,我亦知晓,他当年所行之事既是为了一个女人,但又不仅仅只是为了那个女人。”
“倘若真如鸿原当年所说,万物皆有造化不该加以干预,那么,到最后他又为何要以身殉道?”
“倘若神族能学会变通,能早些出手干预,域外六界又何至于落得这番田地?”
“你既身而为第一个飞升的修士,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与其在这里巧言令色混淆视听,倒不如敞开来说,将我引来此处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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