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丈远,两岸青山相对,碧波荡漾,河水倒映出船头红影,两袖飘飘,束带当风,宛如一只展翅待飞的凤鸟。李指挥使的船在河中飘荡,对方的船越划越近,那人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李大人这几句话,真可谓滑稽至极!本官原以为你敢带兵和朝廷叫板,是个智勇双全之辈,凭头脑在王府谋得差事,不料却是叁清祖师开恩,让你主子有眼无珠,才叫你这等愚钝武夫捡了便宜。官做到从二品,连场面话都不会说,真叫本官大开眼界!“罪人萧铭已被削去王爵,他算个什么王爷?你交给朝廷的又是哪门子世子?圣旨已下,你口口声声暗指本官阳奉阴违,欲置二人于死地,挑拨离间,其心可诛!你一个本就该处以极刑的罪臣,有何资格让本官当面立誓?还想自刎,死得这么容易,前年在江东被五马分尸的那位郡王怕是要掀了棺材板,骂本官收了你的贿赂!”那艘船已然逼近,李指挥使木然听着,右手扣住船舷稳住身形,丝毫不惧,“那阁老为何前来?”说话间,手上一枚玉扳指悄然落进水中。他将萧宝渝往前一推,那孩子满脸是泪,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他,红着鼻头,眼神惧怕。“宝渝,跟这位大人走,他既然有诚意来接你,是不会伤你的,他会陪你去京城。”李指挥使仰望着站在面前的年轻人,不过片刻便垂下头,眼中透出一丝决然的狠意。“本官为何来?”楚青崖冷笑一声,“自是——”话音未落,他袖中飞出一抹黑影,闪电般射向对方面门,李指挥使侧身一避,掌风将那东西甩了出去,“啪”地砸在船尾,却是一截光秃秃的柳枝。他心中惊呼不妙,伸手欲拉萧宝渝,刚抓住一片衣角,只见一条长鞭以雷霆之势破空而来,卷住那孩子的腰,将他“嗖”地一下拽到了几尺开外的船上。这声东击西的一招让李指挥使再顾不得伪装,从靴子里拔出一柄短刀,破釜沉舟地大吼:“别想走!”
“李叔叔!”萧宝渝哭叫道。“世子别怕!”李指挥使扑到船头,突然之间,冷汗从额上滚滚落下。他看见水里升起了一丝殷红。那点红色很快扩散开来,越来越浓,血腥气钻进他的鼻子里。而后,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浮了上来,腹部开了个狰狞的豁口——正是他派去水下设伏的府兵。……他本想在河上劫持阁老,挫挫朝廷的锐气,趁军中混乱一鼓作气渡河开战。没等他大叫出声,两艘船周围的河面犹如被炮仗炸开,八个人影霍然从水下跃出,借力在船舷一蹬,就在水面乒乒乓乓地交起手来,刀光剑影寒气森森,缠斗得好不激烈,哗哗溅起的水珠在晴空下氤氲出一道彩虹。楚青崖一手拎着萧宝渝,一手收回长鞭,高声对李指挥使道:“本官来此,自是为了让你坐实谋害朝廷钦差的大罪,好在这里把你就地正法!”那边有个缁衣卫一刀搠倒敌人,举臂一丢,“大人接着!”楚青崖伸手,那枚掉在河里发号施令的玉扳指落在掌心,他对着日光一看,成色甚好,做物证充公可惜了。“叛党一个不留。”他下令。身后的京卫正全力划桨返回,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此时两个缁衣卫在水下扔了用来呼吸的芦苇杆,跳上船与李指挥使斗在一处,而河上的府兵寡不敌众,接二连叁成了刀下亡魂,水面血红一片。萧宝渝一个八岁的孩子,何曾见过这等残忍的场面,吓得都不会哭了,在陌生人怀里战战兢兢。等船开离丈许远,楚青崖放他下来,正要从袖中掏出一块饴糖哄他,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扑”地一声闷响,那孩子眨了下眼,愣愣地低头。他的胸口冒出一截箭尖。楚青崖立时扶住小小的身躯,翻过来一看,背后手指粗的箭身上绑着一块玉佩。京卫焦急地指向水中一个府兵:“大人,是他射的弩!”“他自尽了!”水中的缁衣卫喊道。那府兵还举着右手,颈间喷着血,黝黑的脸带着诡异的笑容,被水波吞没。船上的李指挥使才反应过来,痛吼道:“你这个叛徒!叛徒!”他激动地要扑到水里质问,被两个缁衣卫钳制住,向岸上痛哭流涕:“王爷,我对不住你——”寒光蓦地闪过,一颗脑袋横飞出去,“噗通”沉入河中。血从断面激喷出来。“拖凶手上岸。”楚青崖半眼也没看身首异处的李指挥使,暗恨自己疏忽,抱起孩子对京军喝道:“故齐王府卫抗旨不遵,阵前杀了萧宝渝,公然谋反,其罪当诛!”“爹爹……疼……”萧宝渝的胸口汩汩流出鲜血,瞳孔渐渐散了,吐出最后一口气。小舟顺风而行,好似只是一瞬便到了岸边,楚青崖蹙着眉,抱着余温尚存的尸体走上草地,对上一张惨白的脸。萧铭看不清河上的争斗,却听见了那一声高喊,恍惚了良久,眼看那人抱着孩子走到跟前,仿佛才意识到发生了何事,发出一声椎心泣血的大叫,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铁链哗哗作响,连陈灌都差点没拉住。“宝渝,宝渝!”两道热泪从他脸上滑下,他伸出双手,又拼命摇着头,往后退去,抖着嘴唇喃喃:“不会的,不会的……”楚青崖把尸体放在地上,默然站在一旁,萧铭披头散发地走了两步,双膝一软,跪倒在草地上,颤着手摸上儿子染红的白衣。“孩子,我的孩子……”他撕心裂肺地哭起来,“他是个好孩子啊,他什么错都没犯过,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我的宝渝……爹爹给你买了木偶,你睁开眼看看啊,爹爹只有你了……”萧铭涕泪横流,贴着儿子冰冷的小脸,像从前一样轻抚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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