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芳轻咳一声,小皇帝立马站直了,松开楚青崖的手回到御座上。
“楚大人此前送来的折子,老夫已同陛下看过了,说你成婚十天,发现你夫人是舞弊的重犯,可戴罪立功,加快结案,所以想从牢里放出来,因此请示陛下。”薛延芳拈着胡须道,“折子写得煞是耿介,想必短短几十字,费了不少苦心斟酌言辞,你却不知欲盖弥彰的道理么?”
楚青崖看了眼江蓠,两人默契地同时跪下。
他顿首道:“人非圣贤,皆有私心。楚某新婚,夫人持家有方,得高堂喜爱,将她在长阳府死牢关押二十天,家中二老夙夜悲伤、几欲病倒,实在不能将她处死。况且奏折中所述,字字为真,夫人已将证据交予刑部,豫昌省此次乡试四百人中有多少作弊的生员,楚某已全部排查清楚,涉及往届科举,也追查出和齐王有关的官吏,只待刑部审定后放文。”
江蓠心想他可真能扯,他昨晚急着上床,根本就没翻她给的桂堂舞弊大全!
然而楚青崖下一句就让她呆住了。他报了几个人的名字,其中就有一个是她三年前替考过乡试的,后来那人春闱运气好中了进士,现在正在某地做县令。
——“你真当凭我自己查不出桂堂的来龙去脉,非要用你的口供么?”
她霎时回忆起那天晚上他在河边说的话。
……原来他没骗她。
心头立刻五味杂陈。
薛阁老听了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只淡淡一笑:“楚大人到底年轻,却不知新妇进门,公婆最怕出家丑,才嫁进来十天,就是再持家有方,‘夙夜悲伤、几欲病倒’这样的描述也实在难以令人信服。何况尊夫人犯的是大罪,令尊难道没让你写休书吗?”
楚青崖想了想,转过头看向身侧云鬓花颜的女子,直视她的眼睛,“夫人确实得全家喜爱,楚某也爱她至极,将她关入牢中,自己同样夙夜悲伤、几欲病倒,只是羞于诉与他人。”
小皇帝捂着脸“嘻”了一声。
江蓠:“……”
放什么狗屁!
病的明明是她好不好!都差点去见佛祖了!
可薛延芳好像很满意这个回答,仿佛认为这才是掏心掏肺的真话,慨叹着点头:
“新婚燕尔,血气方刚,人之常情,看不出楚大人这等做事果断的,竟也难过情关。只是你这夫人不可貌相,美则美矣,城府却深,听说当初是江家上门提亲的,你可知她嫁你是为什么?”
楚青崖道:“夫人胆量超群,不惧盘问拷打,陛下和薛先生尽可细细问她。”
江蓠顿时感到一座大山压在了头顶。
好家伙,他这就全丢给她了是吧!
怎么说得和她有铜头铁臂一样!
薛延芳听了这人间独一份的评价,露出诧异之色,把视线投向江蓠。
萧泽兴趣盎然地撑着下巴:“你们都起来回话罢。江夫人,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如何舞弊的?”
江蓠对付小孩儿驾轻就熟,把声音放得又轻又甜,“妾身是永州江家人,单名一个蓠字,祖父是元凤年间的翰林江承训。陛下读过白居易的那首《赋得古原草送别》么?”
萧泽拍手道:“这个简单,朕会背。离离原上草……”
“正是离上头一个草。”
“这名字好记!”
江蓠笑道:“陛下聪慧。陛下可知枪替是什么意思?”
萧泽摇摇头。他这个年纪,只理解“舞弊”的意思,知道这是违反律法的坏行为,要被抓起来。
“枪替就是替人考试,如果有哪家的学生读不好书,就去找一个读得好书的人替他参加科举,考到多少名都算他的。妾身就是干这个的。”
萧泽兴奋道:“朕明白了!别人找你帮他考试,是这样吧?”
“陛下圣明,这次妾身便是替田安国考乡试。”
“那你岂不是读书很好,才能做枪替?”萧泽震惊地道,“原来你是替田安国考,他的卷子朕判了第一呀!”
薛延芳瞪着楚青崖——你小子说话说一半,这么要紧的事,居然不在折子里写?
只说夫人考了试,没说夫人考第一,他还以为有别的代笔呢!
这避重就轻的功力,没做十年官,还真练不出来。
楚青崖默默看着江蓠。
继续说啊?
不说得挺好吗?
君无戏言,让你出大牢还能把你再关进去?
第一封折子上不写给谁代考,是为了一笔带过、大事化小,后面放榜了也没再提,是为了不惊吓这一老一小。
江蓠也瞪着他——你不是说他俩已经知道了吗?
敢情只知道她犯了罪,不知道犯了这么明显的罪!
事到如今,这狗官是靠不住了,她只好小心道:“回陛下的话,妾身读书比找上门的雇主自是要好多了,但若要与陛下这样从小就有名师相授的人相比,或是与夫君这样十五岁就中解元的奇才,再或是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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