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子又是怎么和她一起同甘共苦写功课,把薛家和楚家真心实意地夸了一通,最后尽抒对父亲的思念之情。
江蓠看完就觉得这小丫头学问虽不太好,但写起东西来那叫一个真挚,做父亲的看了一定感动,事实果然如此,陈灌三年未见这个心肝宝贝,想得厉害,看在女儿的份上见了他们。
这一见,她就有机会拿出薛湛给的竹筒,里面是他的陈情书、收着的玉——他十五岁行冠礼时陈灌送的,还有开了铃铛取出的一枚虫卵,泡在鸡血里,用小匣子密封,走到丰阳正好破蛹而出。
江蓠先前把薛湛的信看了十遍,倒背如流,打心眼里叹服,这等撰文可谓登峰造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几百字一挥而就,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比程文集上印的那些近年的科举文章不知强了多少倍。她自问再读十年书也写不出来,这靠的是揣摩人情世故的功夫。
陈灌要是看了这个还怀疑薛家,那就没天理了。
三个人在议事厅短暂商量后,定了个以假乱真的计策。楚青崖坚持不让陈灌见齐王,江蓠向来物尽其用,因得了那薜荔虫,便自告奋勇扮成陈灌的模样,当着两人的面大显身手,把桂堂里学到的易容术使了个淋漓尽致。
这一扮,便花了一整晚,不仅脸和声音变了,上半身也用膏泥糊了层假皮。走出衙门被酒坊老板叫住,她就知道扮成了,只是进了浴堂,脸上的妆仅能维持一小会儿,也不能坐到水里,因为月事还没走。
条件苛刻,但水汽朦胧的环境已经足够她发挥,她向来是靠一张嘴横行霸道的。
得了陈灌的夸奖,江蓠笑开了花,和他一起跨进门,把楚青崖甩在了后头。她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怎样一副脸色,向陈灌递了个眼神,两人快步走到檐下。
她把嗓音放柔:“陈将军,你与他同朝为官,家中小辈又交好,这是缘分。我让他扮成你的妾室在齐王面前露胳膊露脚,他那么骄傲的人,嘴上从不吃亏,肯做这些着实难得。他替你把私会藩王的事挡下来,又放下了身段,你们就算过去有天大的仇怨,也该抵消了,就看在令爱的份上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陈灌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夫人可是误会了?我跟楚阁老有什么仇?顶多是看不惯他的文人脾气,说话夹枪带棒,以前没少给卫所和州官气受。”
这下换成江蓠呆了,试探着问:“我听说您的兄长以前在刑部当差……”
“喔,死在任上的那个与我同父异母,我们没什么交情。”
“我还听说您的表弟……”
“我母亲那边有三十多个表兄弟,夫人说哪个?”
江蓠忙摇头,“没,是我记岔了。那,他胸口的刀伤,可是您……”
“这倒是我砍的,”陈灌摸摸下巴,“离心脏两寸,他命怪硬的,不过这也不能怨我,例行公事罢了。”
“这怎么说?”
陈灌奇怪:“楚阁老没告诉夫人?他就靠这个得了先帝赞赏,青云直上的。”
江蓠蹙起眉,望了眼倚在池边阑干上的楚青崖,他也侧首看她,目光中透出一丝狡猾的笑,狐狸似的歪了歪脑袋。
陈灌提及往事,不胜唏嘘,“弘德二年要不是楚阁老,和北狄那一仗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呢。彼时边境连吃败仗,主将战死,援军未到,兵荒马乱的,我有天晚上驻军在休原,带着部下巡逻,云里掉下斗大的雹子,人马都窝在营里发抖。三更刚过,打东边来了两个硬闯出城的骑兵,都蒙着脸。我以为是细作,一刀砍死一个,另一刀砍在一人胸口,当时以为他没气了,揭了面巾一看,竟是本地那个十六岁的小县令,生得眉清目秀的!”
江蓠忍不住“啊”地叫出了声。
“他命大,第二天早上先帝就领兵到了休原,正巧带着个神医,把他给救活了。先帝问他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私自出城,他说——”
陈灌停了一下,半是感叹半是后怕:“他说要去西可汗的大营,效仿古之纵横家,凭三寸不烂之舌施离间计,给大燕争取喘息之机,知州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城,他便自己悄悄去了。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先帝给了他一匹绛霄骝,一颗保命丹,让大夫给他缝了针,就这么带着伤跑去了草原。”
“后来呢?”江蓠紧张地问。
“他独自一人去,五天后被西可汗帐下的两个特勤抬回来,丢了半条命。”
陈灌回想起来,仍是惊异,“他醒来也不说话,悄悄地下床,趁那两个送他回来的特勤睡觉,把他们抹了脖子,血溅了一屋。我们都没见过这样的小孩儿,他杀了人,让士兵通报给先帝,自个儿骑马回县衙继续当差,还顺了卫所里一床厚棉被、一件羊皮袄,就跟回家探了趟亲似的。过了一天,赤狄起了内讧,靖北军大胜,战局就这么逆转过来了。再后来,狄人西去,战火平息,三年任期满,县令去了京城高就,我再见到他,他已是大燕立国以来最年轻的阁臣了。”
江蓠百感交集,久久不能语,半晌道:“我曾听说过这个传闻。这算是头一年当官,把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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