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姑娘房里新封了个姨奶奶,我想着想必事情多,就没告诉姑娘。”俪仙转坐到椅上去,为贺台讨小的事,她先前心里不免对络娴幸灾乐祸,眼下贺台死了,一点不好带出来,但还是忍不住说两句风凉话,“我前头听说新封的姨奶奶是玉漏荐的,心里替姑娘委屈了好一阵。从前姑娘为她,和我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你看——我早说她不是什么好人,偏你们一个个的都要上她的当!”风二奶奶赶忙拽她一下子,转过话头,“姑娘这两天好了点没有?”络娴恹恹一笑,有一勺没一勺地吃着药,“二哥来没来?”“来了,在外头灵前。”“他这一向在忙什么?”风二奶奶笑叹道,“他还有什么可忙的?成日家只在外头玩。上月大哥写信来,说有个同窗在扬州衙门里当差,想替他在那里讨份差事,他嫌官职不入流,不肯去。我劝他要不做个生意,他嫌丢了读书人家的体面,也不肯去,就守着家里那些田产过日子。”凤二爷那人,游手好闲惯了的,身上又没个功名,入流的官职谋不上,不入流的他又看不上,连凤翔也拿他没奈何。和池家原本就不大走动了,知道他们池家看不起,也不求。贺台在的时候就没能替他谋得什么合宜的差事做,后来因为池镜,益发不肯来往了,不过场面上派下人来敷衍。这回是没办法,妹夫过世,不得不亲自来。坐在那厅上也浑身不自在,和他们池家这头的亲朋也没多少话说,只和几个认得的官宦子弟说了一会。看见池镜进来,也不说了,就要辞去。池镜倒特地走到廊下来款留了一下,“马上要开席了,不吃过午饭再走?”
凤二爷冷哼一声,“你们家的饭,吃不起!”池镜也没计较,笑道:“还和我过不去?从前的事早过去了。”受欺负的不是他,他当然能说过去就过去,先有玉漏的事,后又是凤太太过世,哪件事上吃亏的不是他们凤家?前些时又听见说他们两口子没安好心,撺掇着给贺台封姨奶奶,无端怄了络娴一场,凤二岂有不恼的?因道:“少在我面前得了便宜还卖乖,今日要不是看在妹夫的份上,我一样打你。”池镜原想问两句凤翔,谁知他一点面子不给,言讫便走。他只得望着他那背影笑了笑,仍转身进去招呼旁人。里里外外许多客人,亏得玉漏有条不紊调度着下人,方不至于慢怠了谁。好些人是连轴转,夜间当完值,不过歇个把时辰,又要起来忙活。如此熬了几日,不免有些抱怨,玉漏怕这些人恨极了她,尤其是想到络娴看她的那双眼睛。便又和老太太商量着,向二府四府里借调了些人手过来帮衬。这夜里忙完事由,依旧往灵前烧纸,出来在角门上听见几个守灵的婆子在里头议论,“昨日三奶奶特地叫厨房里做了几样小菜,二奶奶一口没吃,全叫丢出去了。”“二奶奶这样恨她?”“是她撺掇着娶媛姑娘嚜,二爷自己也不情愿,难说不是因为怄这个把病怄起来了。”“这病发得也怪。”“今年出的怪事也不少,前头三爷被人投毒也怪。”“三爷才好了,谁知二爷就——”天上有一圈月阴,风吹得两扇绿漆大门扇了扇,里头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玉漏莫名灵光一现,觉得身上寒噤噤的,打了个寒颤。池镜才好了,贺台这里又出了事,她不由得去想两者之间的因果关系。旁人不知道,可她是清楚的,池镜从来不信投毒是青竹的主意,认定背后是贺台主使——还要往底下想,她也害怕起来 ,不敢去想了。一路走回院中,看见小书房窗户上渗出来一圈昏昏的烛光,这冬天黯冷空气逼得她无处可去,只能仍然投身进去。看见池镜坐在书案上,总觉得异样。池镜在案上写回帖,额头低在烛光中,显得那眉骨突高出来一些,格外冷硬。她在案前凝视他一会,直到他察觉,“你站在外头做什么?”玉漏马上微笑,“怕扰着你写字。”池镜匆匆两笔写完了一张,就丢下笔不管了,“算了,明日再写,都是些不得前来的人写的,也犯不着急着回他们。你是从哪头回来的?”他歪了两下脖子,从案后踅出来,要揽着她的背进卧房。“灵前。才去烧了回纸。”她先一步朝卧房里走了,一面随意地问:“你回来前去烧过纸了么?”池镜在后面跟着进去,“烧过了。”自榻上坐下,和她笑了笑,“碰见大哥,又溜到往外头去了。”好像有意和她暗示兆林比他更无情,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大爷就是那样,我想他熬不过一个月,果不其然嚜,这才半个月他就在家熬不住了。虽然来了那么些客,又不听戏又没人吹拉弹唱的,自然觉得没意思。”她走去倒茶,端了一盅给他,两弯越眉稍微挑动一下,“你这点比你大哥强得多,场面上总是过得去,老太太也挑不出你什么错子。” 两茫然(十三)两个人皆穿素服,那白颜色把人脸上的神情衬得直接。池镜知道她意有所指,她向来聪明,心思细,只要有一丝线索就能顺藤摸瓜摸到真相。他没大遮掩,接过茶低着眉目微笑 ,“你又不是头一天认得我。”这话是肯定了她对他的了解,那么可见她对他的揣测也是对的了?总之他没辩解,也许问下去,他也会“从实招来”。玉漏反而沉默下来,拂裙坐在那端榻上,低头嘬了口茶,没敢再说下去。有的真相根本没有知道的必要,即便人真是他害死的,她还能去告发他不成?何况知道得太多,反而无意中成了“帮凶”。杳杳的有点声音,是灵堂那边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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