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这么做,他知道,我也知道,儿子企图瞪倒老子。但孩子毕竟是孩子,不是成年人。他熬不过我,现在还做不到。他首先转开视线,虽说立刻又扭头盯着我,但他已经输了这一局,他自己也清楚。
——我在等电话。去烦你母亲吧,我说,看着他走开。用不了多久,我就必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了。
迟早有一天,我的孩子,你会知道得足够多,见识得足够多,因此能够和我强辩到底。但今晚不行。我最不希望彼得·纳萨尔半夜打电话骚扰我。我告诉他拉斯塔末日的消息已经是两个月前了,他到今天依然不是焦虑万分,就是让粉红女郎的某个蠢妹子体验人生中最糟糕的七分钟。关于歌手的重点已经证明过了,向他,向牙买加,向麦德林——还有卡利集团,但他就是不肯释怀。为什么?因为即便歌手无法成为这个新党派(运动,或者随便什么其他名字)的代言人,他也会成为更重要的某种东西,那就是金钱。到目前为止,因为歌手的号召,已经有三千个家庭每个月都能领到一点小钱了,向他开枪的那小子的家人也在其中。说到枪击事件,连我都受到了一辈子难得一见的惊吓,上次我在《集锦报》上看见他的照片,海克尔赫然就站在他右手边。
说回那天晚上,哭包在垃圾场附近停车,把海克尔扔下去,我从此再也没见过他的踪影。在那几个小子里,他是另一个我没料到比哭包更精明甚至也更勇敢的人,他精明得让我仔细想了想到底应该让哪一个活下去。他确实精明,只有他完全想明白了,我们做出那种事情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我喜欢认得墙上写着什么字的那种人。但海克尔应该明白,他没什么可担心的,报复只会落在蠢货头上,聪明人总能想到办法。假如能让我和他聊一聊,我会对他说,同胞,别担心。世界有了你会变得更聪明。但他能觉察到哪儿的风头不对,像狗被松开缰绳似的跳车而逃。垃圾场甚至不该是他停留的地方。哭包猜到了大部分人会去哪儿,有些人就算他找不到,拉斯塔教徒也会找到他们。没有人说过他们的下场,唯一能证明拉斯塔在追杀他们的证据是德缪斯被吊上乌鸦山的一棵树,乌鸦啄掉了他的眼睛和嘴唇。但谁也不知道去哪儿找海克尔。连他女人都不知道,扇了她三个耳光,扼住她的喉咙,险些掐死她,但她还是不知道。我不得不说这让我更加敬佩他了,这家伙确确实实地消失了。
但差不多一年后,罗爸爸跺着脚冲到我家,看样子比平时更生气。不止生气,还很困惑,都快瞪出对眼了。
——他带着那个逼眼儿去巡演?你能想象吗?他给这家伙搞到了血逼的签证。
——冷静一下,老兄,你没看见这会儿才五点吗?
天都还没亮,贫民窟里静悄悄的。
——咱就完全搞不懂了。也许他真的是先知。咱都不知道耶稣有没有发过这种疯,而他最喜欢让智者摸不着头脑。
——歌手给谁搞到了签证?
他说的只可能是歌手。
——要不是咱看见那个小逼眼儿躲在他背后,像只被吓坏了的猫头鹰,咱都不敢相信啊。海克尔,咱说的是海克尔。
——海克尔?真的假的?
天晓得海克尔在哪儿躲了两年。南海岸和嬉皮士做伴?古巴?无论他去了那儿,歌手为了第二场演唱会回国后的第三天,他径直走进了希望路56号。没有枪,没穿鞋,散发着树丛的臭味。尽管我确定歌手没看清任何一个凶手,但歌手当然知道他是谁。我不知道更该敬佩什么,他的勇敢还是他的愚蠢,但他径直踏上希望路,走过门口像看死人似的盯着他的警卫,匍匐在歌手脚下恳求原谅。杀了我或者救我一命,据说他是这么说的。在场的所有人当然都想杀死他。他们甚至懒得考虑该怎么处理尸体。
海克尔很走运,也许是因为罗爸爸那天不在,也许是因为歌手如今只往远处看了,也许是因为歌手看着这个人,他两眼空洞得像是吸了蜥尾草,气味像是牛粪和树丛,大脚趾戳出来以后就扔掉了鞋子,歌手觉得这个人已经跌到了最底层。也许是因为歌手真是先知。歌手不但原谅了他,还将他拉进自己身边的圈子,甚至带着他离开牙买加。罗爸爸直到看见《集锦报》上的照片才知道。
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不得不重新考虑歌手这个人。罗爸爸因为又一次无能为力而骂骂咧咧。谁敢诅咒歌手祝福过的人?海克尔变成不可触碰之人。他没有回到哥本哈根城、丛林或玫瑰巷,而是住进了他企图杀人的那幢屋子。不在那里他就满世界跑。
时间晚了,我还在等三个电话。这些人知道我有多么看重守时。我无法忍受迟到和早到。守时就是守时。一个人有四分钟,另一个有八分钟,再一个有十二分钟。
——咱的好老天啊,咱的孩子今晚都不睡觉了吗?
我最小的孩子,我的女儿,在门口打着哈欠揉眼睛。她一只脚站着,用另一只脚挠小腿。小小的神奇女侠t恤在黑暗中依然显眼。她母亲在她睡前把她的头发梳成两个辫子,我敢打赌要是她看见小姑娘半夜三更边走边拽内裤,肯定会气得发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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