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姜孚放下那张字迹工整温润的帖子，闷闷道：
&esp;&esp;“我晓得了。可是外头打雷，吵得我睡不着。”
&esp;&esp;沈厌卿方才余光扫见，宫人已拿了皇子的衾被在他床上铺好。他也就顺水推舟，温声道：
&esp;&esp;“殿下若不嫌下官这里太素净，就歇在这儿吧。”
&esp;&esp;……
&esp;&esp;未来的小皇帝安安稳稳躺着，攥着被子边儿。
&esp;&esp;未来的帝师侧着身，撑着头，打着扇。
&esp;&esp;此时此刻，谁还都不知道命运未来会对他们做些什么。
&esp;&esp;今日他们是师生，未来也还将是。
&esp;&esp;“这一场雨下来，禾苗该更绿了，虽然打闪扰人……”
&esp;&esp;“但其实是好事，对吧，老师。”
&esp;&esp;“我还听说，去岁几处要紧的河道工事都修好了，今年不必再担心决口——”
&esp;&esp;小皇子把被子往下推了推。侍读的屋子里没有冰盆，热得很，不及皇子的住处凉快，可他也不愿意走。
&esp;&esp;沈侍读微微睁大了眼：
&esp;&esp;“殿下好生细心。还未进入朝廷就如此关注民生，是黎民之幸啊。”
&esp;&esp;小皇子小声道：
&esp;&esp;“老师过誉了。”
&esp;&esp;“不过整日想着这些，也难怪睡不着。不妨听下官讲些有趣的事儿。”
&esp;&esp;“……？”
&esp;&esp;小皇子又眨眨眼，没再垫什么“老师请讲”之类的客套话，只是认真看着听着。
&esp;&esp;“下官听说，从京城往北边去，有很大片的山，山中尽是松柏。”
&esp;&esp;“松下有流萤，流萤自腐草中生出，绕树飞一十七日就化成尘土，再落回花间。”
&esp;&esp;“花落了就变成花泥，花泥滋养流萤化成的尘土，埋上一冬一春，自然会发出些新的生机。”
&esp;&esp;“这生机在地下悄悄藏着，埋在枯叶堆里，听着风吹雨落。”
&esp;&esp;“此后不知要经几旬几日，挨过许多细雨小雨，只等着一道惊雷——”
&esp;&esp;“须得是十分盛大且亮的，要这天下都能听见的雷。”
&esp;&esp;“这前身为腐草、为流萤、为尘土的魂魄就破土而出，长成一种红紫色的神木。”
&esp;&esp;“神木虽不比大椿木，可也有八百岁为春，八百岁为秋……长不成参天的样子，但取了它的枝条，炖煮成汤，服下去就可忘了一世的忧愁。”
&esp;&esp;寻常人都求百岁无忧，九岁的小皇子却问：
&esp;&esp;“世间的事情本就有喜有忧，若是忘了忧愁，不就丢了半辈子的事情么？”
&esp;&esp;沈厌卿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弯起眉眼答道：
&esp;&esp;“忧心伤身，不好的事情，抛下了又能如何呢？”
&esp;&esp;姜孚有些困了，却想起另一件事。
&esp;&esp;去岁冬天，他到母妃那去请安。
&esp;&esp;殿外的雪太大，他沾了满身满头。于是母妃起身替他拂了拂，雪落在地上，很快就化成亮亮的水渍。
&esp;&esp;他低头看着水面的反光，问他的母亲：
&esp;&esp;“这些雪要到哪去呢？”
&esp;&esp;贵妃戴着长长的宝石护甲，指甲染的绯红，伸过手来解他披风的系带。
&esp;&esp;“融成水，积起来。”
&esp;&esp;“等东君到了，就化作春潮，汇进江河，东流至海。”
&esp;&esp;他看着那猩红的斗篷被宫人取走挂起，转回目光，很认真地看着母亲的脸：
&esp;&esp;“若是那雪花不想呢？”
&esp;&esp;贵妃正替他理着压乱的衣襟，闻此手中一顿。
&esp;&esp;小皇子还太小了，许多事不通晓，但……
&esp;&esp;杨琼抬起铜黛描过的眉，正了正神色。
&esp;&esp;她最后还是答道：
&esp;&esp;“万物各有命，又岂容得谁背离天伦。”
&esp;&esp;……
&esp;&esp;一说出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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