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怪乎云娘对她婆婆一腔怨气无处发泄,同样是年轻媳妇,人家都是起床梳洗一番就有热粥递上来。她自个还得冷锅冷灶折腾一早上才有口热水喝,心底里的怒火怕是比坟头上的鬼火还阴森。
承了两个老人的情,杏娘自是投桃报李,她向来是个黑白分明的人。
跟婆婆干仗时不会含糊,得了人家的好也不会装作看不见。
晌午时炒了两个清淡菜给孩子们吃,三个大人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白菜锅子。锅子里没有肉也无甚要紧,舀两勺酱放进滚汤,白菜叶子、萝卜片、蒜叶子等放进去煮。
吃进嘴里是辛辣的,再嚼两口浸出一丝甜味,咽进去后肚子里暖烘烘的。
这般冷的天气,锅子上的水汽缓缓升腾,冲淡了灶房里的寒凉。三个大人吃得胃口大开,越吃越暖和,额头沁出汗水,就是去雪地里跑两圈也不觉得冷了。
“等进了腊月,七哥也该回来了,到时去镇上多买些鱼肉回来做腊鱼、腊肉。过年吃腊肉锅子才过瘾,这白菜的到底少了些油水。”
丛三老爷吃得呼哧喘气,又辣又爽快,早上受的冻仿佛远在九霄云外。
“那敢情好,锅子里放两片肉,菜叶子比肉还好吃哩。等天晴了,我去老周那里看看,捉些泥鳅回来晒干,下锅子最好不过,又香又便宜。”
陈氏也来了兴致:“要我说还是霉豆渣煮起来才香,越煮味道越好,咱家今年是不是该打两斤豆腐?卤豆腐、霉豆渣都用得上,好些年没吃豆腐脑了,这一说还怪想的。”
“那咱就做,”杏娘大手一挥,“今年的黄豆还剩了好些,自家的豆子干嘛不吃。等七哥回来咱们好好合计过年吃啥,咱也过个肥年。”
说得两个老人笑眯了眼,不挨饿受冻,吃得饱穿得暖,这才叫好日子。
断断续续的说笑声伴随着袅袅水汽飘散到院中,越飞越高,消散于无际的田野。
下雪的村庄更是安静,路上一个活物也没有。偶尔几道白影飞快地略过,留下一串花瓣脚印,那是饿急了眼的兔子出来找食吃。
亦或是麻雀在雪地里叽叽喳喳跳跃,它们成了这片天地的主人,田间、树梢任意停歇,再无人敢出来驱赶。
家里的大人都聚在灶房烤火,孩子们在院子里撒欢。
下雪比下雨好啊,下雨天到处都是湿哒哒的,一脚下去鞋子泡汤全是泥巴不说,脚滑摔个屁股蹲全身上下都遭殃。当娘的一见这模样心头的火就往脑门冲,一顿好打是免不了的。
下雪就好玩多了,虽说依旧不能跑出去撒野,在院子里踩踩雪还是可以的。
厚厚的雪层比棉花还洁白无瑕,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像老嬷嬷在咬娃娃的小脚丫。
走一步留下一个黑脚印,越来越浅,直至一个白色的鞋印。
这样多没意思,小脚一转在屋檐下溜达一圈,脚底又是一片黑灰。这才心满意足踏在白雪上,这种肆意破坏的快感叫人流连忘返。
屋檐下垂着一溜长长的冰钩子,像一列队士兵,晶莹剔透,杵着尖锐的长矛。
青叶踮起脚尖敲断一根冰钩子,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姐弟三个各捡起一块握在手心伸舌头舔,凉得打哆嗦直龇牙。却舍不得扔掉,沁凉入骨,小手掌冻得通红。
杏娘在灶房里偏头看见并不呵斥,农家孩子养得糙,什么冷的热的都往嘴里塞,他自个不舒服了下次自然就不作怪。
若是成天这个不准吃,那个不准碰的,两个大人都看不住一个孩子,累都能把人累死。
乡下地方这种东西太多了,浑身长十双眼睛都不够盯梢的。他爱吃就叫他吃呗,只要不是个傻子,冷着了自会跑到火堆边烤火。
“杏娘,再给我抓一把南瓜籽。”英娘吃了一把不过瘾,坐火堆旁边不吃点东西感觉都对不住烧没了的柴火。
今天杏娘跟她带着孩子在云娘家烤火,老人们去了丛五老爷那边。
秋天时杏娘摘了好些老南瓜抱回家,南瓜只要不剖开能放很久不腐烂,每次炖时她会特意收集南瓜籽洗净晾干,等到冬天炒南瓜籽。
这东西吃起来比瓜子香,又不用花钱,是村里最常见的一种炒货。
只要不花银子的零嘴,那就是好的,吃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杏娘把布袋递给她,起身倒茶水喝,吃着香嘴巴也渴得厉害。一碗温水灌下去,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刺麻感顿消,舒服地喟叹一声。
云娘手上还在纳鞋底,做完了棉鞋做单鞋,也就冬日能抽出空,开了春又要忙得丢不开手。
“我打算年底杀五只鸡做腊鸡,我家公鸡多,吃了也不可惜,留一只打鸣的就够了,还能剩两只年夜饭吃鸡肉。”
英娘无所谓地说:“我家总共才三只鸡,还是杏娘送我的,万幸都是母鸡。之前隔两天还能捡一两个蛋,天冷后鸡屁股就给冻住了。一个月才捡两个蛋,看了就来火,干脆全杀了吃肉。”
“那是你不舍得撒食。”
杏娘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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