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前方宫门的门槛,檀香气息愈发浓郁起来。
转过影壁墙来到佛母殿外时,妊婋瞧见那边殿外廊下站了两排人,有穿官袍的,也有穿佛衣的,是九霄阁两位阁令和六位阁丞,正从宫人呈上的托盘中取香点燃准备进殿。
这时从佛母殿大门内走出来两个人,是先进完香的伏兆,旁边跟着一身品蓝官袍的隽羽。
伏兆这日没穿蟒袍,身上是一件墨色佛衣,外面罩着玄底绣金镶七宝袈裟。
此刻她从佛母殿走出来,衣角边缘随身姿频频摆动,袈裟上的宝石和金线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昂首阔步,势焰炽盛,真个是,罗汉迎面需让路,金刚见了也拱手。
据妊婋所知,伏兆在去年称王之前就已经正式对外宣告还俗了,当时还曾有几位言官联名上奏劝她蓄发,被她怒斥多管闲事,此后她仍旧定期剃发,平日里在宫中起坐也时常穿着佛衣,大抵是从小习惯了,反正也没有人管得了她。
不多时,伏兆和隽羽径直来到妊婋面前,殿外两侧众人也已捻香进殿。
“等她们一会儿出来了,婋帅也去取香进殿吧。”伏兆走到她面前站住,把头微微一扬,“八月十五吉日良辰,正该祈福。”
“我不拜佛。”妊婋淡淡说道,“只在外面逛逛就是了。”
伏兆对此倒也不意外,前日昙烛回来时将她们此行西南大小事细述了一遍,这一路她们住过不少寺观庵庙,妊婋从来不进佛殿神殿内上香,每每只在外面闲逛等候。
“也罢。”伏兆没问为什么,也不坚持,“这边佛殿后面还有一座花园,我们可以去那走走。”她说完侧身抬手,见妊婋点了点头,遂同隽羽二人一左一右,与妊婋一起从回廊处往后走去。
佛母殿后面的花园里秋色浓郁,迎面便是一棵金黄色的银杏树,一阵风过枝叶抖动,好似正在燃烧。
伏兆一边走一边提起了蜀中铁女寺里的佛母殿,说太极宫里这座佛母殿是比照那边重修的,连同殿内佛像也与铁女寺内一般无二,随后又问妊婋有没有见到铁女寺地下岩洞的私兵场,说那里是她母亲三十年前向广元公主提议修建的。
妊婋转头看了伏兆一眼,她在铁女寺那几日的所见所闻,伏兆必然一清二楚,此时提起却是明知故问。
伏兆见妊婋没答言,又自顾自说起进驻洛京重查旧案的进展,这个月初曾有信送回来,称在皇城内翻找到一些旧日书信,其中提到妊辞在广元公主和老太后之间传递消息一事。
伏兆猜测妊辞当年出事或许与此有关,又想到妊婋说自己六岁离京,正和自己随母亲广元公主离京去益州封地是同一年。
“当年你或许原本要在我们之后也往蜀中去的,只是不知期间出了什么变故,才转而向北的。”伏兆思忖道,“那时你去往燕北途中可有人接送庇护么?”
“没有。”妊婋耸耸肩,“我自己走的。”
旁边的隽羽闻言一惊,不由得重复了一遍:“你自己?”
小时候的事,妊婋还是记得不多,仅有几件印象比较深的事和一些细碎的片段,所以她至今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往北走。
以她目前所了解到的妊辞和妊疆的生平来看,她们与燕北都没有什么关联,若说是因老太后崩逝和朝政党争等缘故逃出洛京,也应该往蜀中去投奔广元公主,或许是她单纯走错了方向,她只记得自己当初要往一个距离洛京很远的地方去。
伏兆和隽羽这才得知她幼时流浪去往幽州,都不禁垂眸默然,片刻后伏兆又问:“是因这段年少经历使你不愿进殿烧香么?”
她们此时已经过了那棵灿黄的银杏树,正往湖边走来,这边一路上种着金桂,一簇簇金黄花团如同火苗般点缀在树叶之间,散发出浓郁的桂香,将她三人笼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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