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同事的高兴来源于对你醉酒现况的错误判定。喝酒的女人趴在桌子上了,昏沉的女人开始掉眼泪了,这种时候除了涉世未深有贼心没贼胆的野鸡村文艺逼会问一句“你他妈是不是有一个不堪回首的过去啊”,当代社会的垃圾物种只会常态化假模假样不知道对谁说着“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你不记得了吧那带你住店”。
这种情况是会让人忍不住想笑的。当年想约个炮还得费心竭力要么伪装一场用情至深要么一掷千金砸点算点,现在已经世风日下到会社报销吃顿回転寿司就以为能春风一度了。
有多可笑。
你在考虑是破罐破摔再为自己添一个得过且过,还是以酒为题把搭在肩上的手甩开。只感觉萌生出这种想法被社会驯化后自己才更可笑。
“アレ?我家小朋友还会喝酒的呀,真是长大了呢。”
如果是做梦的话那还不如多睡一会。你这样想。
“工作关系?是吧,承蒙关照哦。诶不过你怎么还没走啊。”
七
“好啦,那家伙走远了哦。”男人捏捏你肩膀,“不用装了。”
你稳了稳步子站直。刚刚顺水推舟假装人事不省,看来该上当的人并没中套。不确定正在往什么方向走,深夜的都心街道还是热闹的,比记忆中往来行人要多不少。如果时间没估算错的话,快走几步能赶得上终电。所以你走得很慢,开口也慢悠悠的,
“这家伙不是也走远了么?”你伸着胳膊用指尖点对方的鼻尖。
“把小孩们先带去駅前才折返的,毕竟总不能当着学生的面和可爱女性纠缠不清嘛。”他一手揣在兜里另一手没收回去,“人家现在可是非常负责任的好老师哦。”
“恭喜呢。”你随口说,并示意可以放开手让你自己走了。
说着“小醉猫这是要表演走直线嘛”便兀自将搂在肩臂的手改挂在你脖子上,勾肩搭背更糟糕了。刚才只是被箍着硌着胸肋,现在整个人差点被当作拐棍扶手压塌。你敢怒不敢言,对方念叨时根本没看你,
“一个人跑出来喝这么多呐……无防备すぎでムカつくな…”
早没闹别扭的资格了在这马后炮管什么闲事。午夜荒原里肆意蔓延的枯草就怕掉进枚火星,你及时发现一脚捻灭,“难为五条先生有心,专程跑回来坏我好事了。谁告诉您我没想晚上和人开房的。”
“えっ??要帮你把那家伙抓回来嘛?应该还没逃远哦。”说着便猛回头看你。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在眼罩后面一通眨巴眼,手都不揣兜了指尖贴着嘴。
在遮笑吧。你翻了一眼没再说话。
但分明是为了逼你下不了台,男人还在明知故问连珠炮一样的追问“ねぇねぇ、要不要嘛,快点说呀。一会真的更不好逮人了哦?ま、虽然看起来就不像在床上很行的样子,但是你就想要的话我也没办法呐,人家就是这么乐于助人的啦”。
这混蛋十几年不见,现在看架势是已经完全放弃做人了。你只好吼着“不要了烦死人了”把掸在肩上的胳膊甩下去,自己向前快走了两步。
你听见身后没憋住的闷笑,便又被握着肩臂搂回去。你听见他说“就说没记错嘛……你这家伙,想开房时不是这种表现啦”。
那是什么表现。
心照不宣的、说不出口的、刚被逗两下就急叁火四否认着为自己辩白的——视线刚对上便马上下意识移开,吞吞吐吐说“才没那回事,悟君怎么像色情狂似的”。等再偷看回去时对面耳朵根也红彤彤的了。
那个时候好像无论以什么理由出门,最后一定会忠于本心回溯初衷殊途同归。要么先去填饱肚子再趁着夜色做贼心虚般的去开房,要么等不及了先开房折腾够了再拖着昏昏欲睡的你出去乱转,要么干脆把难得的见面全挥霍在床上。
小时候好像有用不尽的精力和永远做不够的爱。思春期的男性简直离谱,会被头发尖撩拨到心痒,会为新换的沐浴液香味不同上头,会因为穿了没见过的内衣瞪着眼睛紧张到话都说不出。
“人是会变的。”你说。
扫了眼捏在肩头的手,刚扭脸看见对方表情你便马上低头。他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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